第七章 万寿宴（二）

“怎么了?”秦笙断开目光，转头看秦苫，看他表情错愣，释然一笑，“淮安公主的确是迷倒众生，连一向清冷的三弟都被魔怔了。”

“……二哥莫说笑我了，”秦苫苦笑，“只是像一位故人罢了，哪里被迷倒。”

“皇兄，”秦衔在秦鄢旁边探头小声对秦苫道，“我倒是觉着她背影有点像醉红楼的头牌。”

秦苫眉头微皱，内心却在打鼓，“你才十五岁，怎能出入那种地方?”

秦衔自知说错了话，瘪瘪嘴，“都怪四哥，非要我见识见识……”

没说完，秦苫便将杀人的目光投到了秦鄢哪里。

“三哥息怒，我只是想带他见见薛碧水，听说我请到了头牌，非要跟着我……”秦鄢露出委屈模样。

“你胡说，明明是你带我去的!”

秦苫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继续看着那道背影。

楚淮桑开口，“秦王寿诞，父王特意准备了楚国的特产银耳，血玉，血燕窝，金丝，祝秦王吉祥安康，圣体永安。”

那声音，与薛碧水如出一辙，只是少了调皮，多了庄重与柔顺，像是流水，让人听着舒适。

楚泗良打了个响指，一个个侍卫捧着锦盒向前走来，到秦王面前打开盒子，排成一列。

锦盒里的东西闪闪发光，让秦王高兴地合不拢嘴，他大手一挥，示意可以放下了，“楚王诚意如此，朕怎能怠慢，请上座。”

“谢秦王，”两人同时说，淮安公主一旁的贴身宫女紧紧跟着她，搀她入座，正好坐在了秦苫对面。

足以让秦苫更仔细地观察她。

不知为何，秦苫有些失落，淮安公主的确倾国倾城，但是长相与薛碧水完全不同，亦或是，各有千秋，薛碧水眼波流转带着妩媚与调皮，而淮安公主确实知书达礼，温柔贤惠，长得温润可人，将她当成薛碧水，着实是失误了。

那几位王爷，尤其是秦鄢和秦衔坐不住了，眼里冒着星星，充满了“爱意”。

“淮安公主，在下四皇子秦鄢，”秦鄢最先接话，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见过四王爷，”楚淮桑点头，静静地微笑。

“五皇子秦衔，”秦衔不甘示弱，倒是有些小孩子气，逗的楚淮桑一笑。

“五王爷真是可爱。”

这一句话，直接引爆了秦衔，他的脸爆红，“公主，我暂且把它当成赞美。”

楚淮桑笑笑，不疑置否。

紧接着她看向离她最近的秦苫，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

楚淮桑温和地问，“您是三王爷?”

秦苫觉得自己的脸在今天丢大了，轻咳一声，“秦苫。”

“见过三王爷，”楚淮桑低下头，微微行礼。

秦苫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看到楚淮桑在低头的瞬间，脸上有一抹调笑，他眨眨眼，再看她抬头时，她脸上已然挂着温和的笑。

“三哥，你一直盯着公主做甚，”秦鄢发现秦苫的心不在焉，用胳膊肘怼了怼秦苫的肩。

“公主貌美，在下失态，见谅，”秦苫低头致歉。

“王爷说笑了。”

“公主，这是二皇子秦笙，已经娶妻，”秦鄢插嘴道，收到了秦笙无奈的一瞥。

“二王爷，”楚淮桑好脾气地笑。

“还有六弟秦关，七弟秦羽，八弟秦苇，九弟……叫……秦寒，还有刚出生的秦律，还被乳娘抱着，都坐在那边，因为太小了，所以没有坐在这。”

“大哥在那，已经三十六了，娶了五妻，已经有十二个孩子了，啧啧，正享天伦之乐呢，嫉妒啊嫉妒，”秦鄢一副失落模样，摇摇头。

顺着他的目光，一个中年华袍男人正坐在一堆孩子中间，旁边是五位妃子。

楚淮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四弟，你是准备把秦国的家谱都要道上一翻了，”秦笙笑道。

在座的各位，就连秦苫，也笑得开怀，楚淮桑也眯起眼，文静地笑。

“讨论什么呢，这么开心，”楚泗良站在楚淮桑身后，手搭上她的肩。

楚淮桑回头，细腻的小手拍拍他放在她肩上的手，软软地说，“四哥，刚刚王爷们在介绍自己，”她一一指道，“这是二王爷，三王爷，四王爷，五王爷，那边是小皇子们，那边很远的是大皇子和孩子们。”

“对了，公主有两位，”秦衔突然想起，看向那边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一黄一粉两身影，“黄衣的是小公主秦亦柔，粉衣的是比她大两岁的秦湘珞，你们年龄相仿，会玩的来，不过貌似这两个公主太幼稚，而淮安公主你非常端庄，”秦衔努努嘴，实话实说道，惹得在座各位又是一阵笑。

“见过各位，”楚泗良识大体地笑。

“如有不周，请贤王莫要怪罪，”在座最年长的秦笙站起身，拿了酒盏，为他斟酒。

楚泗良刚欲道谢接酒，便被一只小手拦下。

“王爷，哥哥最近有过腹痛，太医说不宜喝酒，为表真心，这酒由我代饮可好?”楚淮桑眉眼里全是对楚泗良的担心。

“公主不必，以茶代饮也好，”秦笙也不为难他，又斟茶递给楚泗良，善解人意地示意楚淮桑坐，眼里有着一种情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谢王爷体谅，”楚淮桑欠身以表感谢，坐下。

“你有一个好妹妹，真羡慕，”秦笙与楚泗良轻轻碰杯，将杯中的酒饮尽。

楚泗良也饮尽茶水，看向楚淮桑，锐气逼人的眼神变得宠溺无比，“桑儿与我别的妹妹不同，她体贴，处处为他人考虑，我们都非常喜欢她。”

“我们的亦柔公主和湘珞公主可是任性得很，”秦苫无奈摇头，看向两位公主的方向，此时秦湘珞和秦亦柔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对着他们的方向吃吃地笑，看见秦苫看她们，连忙别开脸，继续说着话，“她们俩凑在一起不一定在说我们什么呢。”

“任性一些很好，我倒是希望桑儿向我耍些小脾气，她有什么事都是自己解决的妥当，让我们做哥哥的很没有成就感，”楚泗良说道，放在别人那里，此话是在炫耀，但是楚泗良语气惋惜，听起来倒真是不希望她太过优秀。

“贤王与公主此次是为何事而来？”秦笙言归正传，因为往年的万寿节，楚王只是派遣使者献礼，今年将最尊贵的王爷与公主特地派来，定是有其他事情。

“朕见二位与他们很聊的来，也就放心了，”秦王在远处满意地点头，大声说道，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楚泗良连忙转过身，面对着秦王，不再交谈，楚淮桑也站起来，恭敬地微微垂头保持着女子的形态。

“秦王哪里的话，秦楚两国向来交好，都是一家人，”楚泗良一笑。

楚淮桑并未说话，只是微笑着轻微点头表示赞同。

“嗯，几日前，朕同楚王谈过，没想到二位比楚王口中的还要令朕满意，我们两个做父亲的都希望能够和亲，在交好的基础上再加两喜。”

楚泗良向来是一个懂得隐藏内心的男人，而身为他的亲妹妹，楚淮桑更是不输他半分，还有，她早就提前打听到了此事，并且一字不差地给楚泗良传了话，所以他们皆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

“秦王说的是，既然父皇已经允诺，那么一切按照您的意思，本公主与哥哥听从您的安排，”楚淮桑软软地答应下来。

楚泗良也知这事没有回转余地，反应极快地说：“一切听秦王安排。”

“听了你们的话，朕也就放心了，”秦王笑道，“贤王常年驰骋沙场，立下无数战功，为人端正严谨，至今仍未娶妻，朕的长公主秦湘珞也是到了出嫁的年纪，活泼可人，性情率真，你俩性格倒是互补，不知贤王……”

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秦湘珞原本就紧张无比的脸立刻变得惨白，但她没有出声制止，三哥说得对，她没有能力去决定自己的婚姻，她能做的，只有承受，她看着楚泗良，咬紧了下唇，秦亦柔亦是担忧地抓紧姐姐的袖子，似乎在安慰她。

楚泗良看都没看秦湘珞，他也深知，只有联姻，才能使他有能力称王，他的妻子，是谁并无所谓，只要能助他一臂之力，便是有用的棋子，“谢秦王赐婚。”

“湘珞，”秦王将头转向远处的秦湘珞。

秦湘珞强扯出一抹笑，僵硬无比地说，“孩儿自然愿意，谢父皇赐婚。”

自始至终，楚泗良都没有兴趣看她，只是恭敬地对着秦王的方向，留给秦湘珞一个帅气但陌生无比甚至是冷漠的背影。

“淮安公主，听你父皇说你才十五岁，论年纪，朕的苫儿比你大四岁，朕觉得他最适合你，”秦王又将目标转向楚淮桑。

“皇上，臣妾觉得阿笙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他们俩年纪没差多少，而且阿笙又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的孩子，与公主在一起一定合得来，”秦苫的生母淑贵妃道。

“他已娶妻，”皇后谢氏面无表情道。

“淑兰不会介意让出王妃之位，退居侧室，”淑贵妃连忙道，“皇上也知，淑兰体弱多病，并不适合……”

“她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妻子，不能说废就废，”秦笙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坐在人群中的莫将军松了一口气，终于笑出声，周围的将士们倒没什么感觉，只是看戏。

淑贵妃张口，终究不再说些什么。

在秦笙坐下的时候，看到楚淮桑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眼里有着佩服之色，他不禁一怔，尴尬地轻咳一声。

楚淮桑丝毫没有羞怯，反而平静地转过脸去。

“衔儿与她年纪相当，倒是个不错的玩伴，”高婕妤看向自己的儿子，秦衔的手指在桌底掰来掰去，手心有着汗珠，有些紧张地看着秦王。

“衔儿可能太小，”秦王皱眉，立刻的否决，倒是给了秦衔不小的打击，“心性不定，等他再大一些吧。”

“苫儿很合适，”谢氏道。

坐在下面孤立无援的秦鄢像一个受气包，看着谢氏为自己大哥说话，而身为谢氏的二儿子，待遇远远低于他哥，也是，秦苫还未娶妻，怎么也不能轮到他这个弟弟，但是这次不一样，他非常喜欢这个楚国公主，如果娶她，至少他非常愿意，他也得争取一下吧。

“父皇，我觉得我也非常合适吧，”秦鄢斗胆站起身，一派正经相，暗自咽了咽吐沫，没有看其他人的目光。

楚淮桑虽然知道自己是他们为了争夺皇位的工具，但是也没想到自己如此抢手，看着侧后方这个站起来自我推荐的少年，似乎与醉红楼中的花花公子完全不同，没有玩世不恭，眼里有的是坚持，他看到楚淮桑疑惑地望着他，神情更加认真。

“鄢儿你这是做什么?”谢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慌了手脚。

“我只是想娶淮安公主，”秦鄢平静下来，在宫中，和亲是他们必须面对的，皇上让他们和谁成婚他们都不能拒绝，与其以后娶一个来和亲的不爱的女人，不如这次勇敢站出来，为自己争取机会。

“胡闹，真是胡闹!”秦王有些不悦，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顿时鸦雀无声。

“鄢儿你这是在和苫儿争么，”太后冷冷地说。

“有错吗？”秦鄢不怕死地继续说，“我不想娶一具我不喜欢的空壳，我相信三哥也是。”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秦苫身上。

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平静地一手拿着茶盏，另一手拿着银勺，刮着悬浮在茶水上方的茶叶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