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四十四）

是夜……如墨一般的夜色。

入目是满眼的漆黑，我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耳边传来的是铁链晃动的声音，身体的酸软无力几乎让我起身都困难。

我用力的扯动着手腕的铁链，想坐起身子却根本无法挣脱束缚。脑中犹如一片迷雾遮挡一般，无法思考。只能被动的躺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床顶的床帐帷幔。

一声微弱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在这里寂静的夜晚十分的明显。我费力的侧过身子望向门口处，看着一抹微弱的光芒从屋外缓缓的靠近门扉之处，随着一声门被推开又阖上的声音，那抹烛光也从屏风之后缓缓的映入眼帘。

那个人的模样在烛光的映照下逐渐清晰，果然是他。原本犹如浆糊一般的脑中开始可以自主思考起来:我不是已经逃走了吗？怎么还会被他困住！？我师父呢？我不是在白雪观的吗？我应当和我师父在一起的！怎么会在这里！这难道是梦魇吗？？？我使劲的想将玄铁链从手腕之中取下来，那链子扣的甚为紧密，丝毫不为所动。而铁链被拖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他用手中的烛台，点亮桌上的烛台后，随手便将它熄灭。随后有条不紊的将灯罩安放在烛台之上，整个房间被烛光映照的明亮。

随后便是他一步一步的朝着床边的方向走来，我就那样看着他坐在床沿之上，手中牵着捆绑在床柱之上的铁链，然后缓缓解开了它。

他的神情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晦暗不明，我看着他的眼中有些许的怒意，更多的是丝毫不掩的爱意。但我只想逃跑，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场噩梦。我不是依敏，我不会喜欢意属他人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他！

我在他给我解开链子的下一瞬间，便从一个探手袭向他的颈间，并无玉佩，而自己的颈间也没有玉佩。

他随意的一个出手，便轻易的握住了我的手腕。随后全身便如同被抽了骨头一般，软趴趴的丝毫使不出半分力气。就连先前的挥手之力都再无半分。

随着挣扎的双手被桎梏在头顶之上时，整个人也被压制着无法反抗。我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嘴里怒骂着:“薛洋，你这个禽兽！你放开我！我讨厌你，我恨你！”

而面前的薛洋却无丝毫恼意，只是笑嘻嘻的道:“我的璇玑都会骂人啦？居然这么生气啊？不过，骂来骂去就这一个词，毫无新意，毫无影响力。我很小的时候就不用这个词骂人了。不过，女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要骂人了，不好。但是，只要是你，怎么着都好。”

我听着一愣，被他这一连串的话给说的不知是该继续骂，还是沉默。

他似乎很喜欢我这幅呆呆看着他的模样，手轻轻的抚上我的脸庞，随后缓缓道:“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罢。我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以前也只是个小混混罢了。我所求的只不过是你能够陪在我身边，可你为什么要逃走呢？我只不过是晚来了一步而已，你的眼里便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吗？”

“我不是温依敏，我是晓璇玑。我和她是两个人，我和她的性格思想爱好完全不同，她如同我的前世，我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看着他的目光，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迷茫与不安，眼睛死死的看着我的，想从我的眼中找出一些相似的神情出来。而我的眼中，全然皆是冷意。

“璇玑，你也会骗人了啊！献祭是不会召错魂魄的，而且除了你的魂魄，外魂是融入不了这具身体的。你别想骗我！至于前世今生，这才几年啊，怎么能算是前世！！！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所以，才想抛弃我？…………”他的眼睛泛红，越来越气愤，后面几乎是带着嘶吼着喊出了这句话。

我看着他的眼尾泛着一抹嫣红，脸上满是恳求的看着我，想从我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我却并未理睬回应，只是低下头沉思，脑中正在消化他方才说出的那句:“除了我的魂魄，外魂是融入不了这具身体”的原因。据我所知，依敏她是异界灵魂，并不属于原先的这具身体。那她是如何融合进的，而薛洋他又是如何如此了解其中秘密，甚至，比我这个本人更要了解其中秘辛。

还未想通其中缘由，低下的头却被一只带着一丝冷意的手，伸到下巴处抬起起来，我的目光与他对视，我嫌恶的撇开了视角，却仍被强制着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反驳我？你不会真的喜欢别人了？？？他是谁！！！我杀了他！”

他语气中寒意几乎要溢出来一般，我全然不顾的回怼道:“你敢！你有本事杀了我啊！关他人什么事情，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也不会爱上你原谅你！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敢不敢？？？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做的？！你喜欢的不会是晓星尘吧？”

他的这番话触及到了我深藏于心底的那份心思，以至于我的神态难免有些惊慌，我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怒斥他道:“你住口，莫要辱我师父清誉！”

薛洋脸上满是不置信的模样，神色一滞转而嗤笑起来，笑的愈发癫狂，眼中满是嫉妒愤恨之色，口中嘶吼道:“你居然喜欢晓星尘？！！你真的……喜欢你的师父？我只不过晚到了一步而已，你居然就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还是你的师父？……晓星尘还真是会教徒弟啊？当初金陵台多么大义凛然啊，结果，却是教出了一个对他有不轨之心的徒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师父师父，如师亦如父！他如同你的父亲！你居然喜欢他！你这是乱 伦！哈哈哈哈哈！！！”

“薛洋，你疯了！”我听着他那狂笑不止的模样，心却如坠冰窟。他说的很对，我一直都心知肚明却一直在自欺欺人。

“是啊，我早疯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疯了。璇玑，我会让你回来的，别着急，不会太久的……”他恢复了平静，将手轻抚上我的眼睛。将我所有意识皆沉浸在黑暗之中。

“璇玑，醒醒！”耳边传来了师父的声音，我猛然一沉随后惊醒，睁开眼睛师父果然就在身边。

我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发现不是在做梦后又猛然朝着后面缩了一下，梦里的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狂笑仿佛还犹在耳边。

我不能喜欢我师父，我喜欢他便是禁忌。与他在一起便是乱 伦，会被世人耻笑谩骂，连累师父的名声会一同被踩进泥里再也无法洗净。我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我应该知道这些的。

“你不用怕，璇玑。师父在这里。”师父他发觉了我的惊惧不安，他温柔的轻抚着我的发顶，安慰我道。

他的话语轻易地便打破了我筑起来城墙，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现在的情绪，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浮木一般死死的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任由眼泪晕湿他鬓边的长发。

“别怕，师父会保护你的。”他的声音温柔的如同四月的春风。让我惊恐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至少，让我先贪恋这一瞬的温暖吧。

“师父……谢谢您。”我缓缓松开了抱着他的双手，想用衣袖先擦掉脸上残余的泪水，却被他挡住。

随后便是一张手帕轻柔又小心的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我呆呆的看着眼前那温柔的目光认真又专注的看着我，心又不可控制的跳动了一下。

“梦到了什么？这般恐惧……璇玑你可愿意诉说给为师吗？”他的神色十分的担忧，梦魇一般源于心结。如果不能及时开解，修炼之路上极易走火入魔。

我的呼吸一滞，神情僵硬的不敢再看他。只是微微的挪了挪身子，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并不回答。

她说过不会再欺骗师父了，但是，她能说她的梦魇是什么吗？

她能说吗？她不能说……她……不敢。

她原来也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

我将头埋在膝间，躲避着周围的一切。感觉到床边微微的一沉，随后便被轻柔的拥进了一个如同林间曦阳一般的温暖怀抱之中，一只手轻抚在我的脑后，轻轻的带有节奏的轻拍着。我能感知到他说话时喉间与胸口处传来的震动:“不想说便不说了，以后为师会保护你的，不要害怕。”

我并未回答，只是缓缓的伸出了双手抱住了师父。将自己埋在他的怀中，心中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