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千

大堂之中，胭脂与小陵已经回到了大家中间。

想起刚才的事情，胭脂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发问：“小陵，我刚才说的是闹着玩的。现在我正经的问你，降龙和道济的性格，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小陵眼神躲闪：“姐姐，这件事——我真的不好说——”

胭脂想了想，终于从她看到过的佛经中查到了端倪：“当时我看佛界的人物介绍时，发现上面没有记载修缘的出身和来历，是不是和这事有关？”

“胭脂姐，我知道你聪明，”小陵终于打开了话匣子，“问题就出在这儿。降龙不是海中龙族，必是修炼而成，可是师兄完全没有在佛界之前的记忆，所以有人怀疑他，这一身法力来路不正。”

“来路不正？什么意思？”陈亮追问。

“有人以为，他是吃的禁药，走的弯路，”小陵咬牙切齿，“更有甚者，因为降龙天资聪颖，体质特殊，所以不仅是佛界，就连魔界和妖界的法术也会不少，有人说师兄的身世绝对有问题，说不定，还是魔界之人。”

“那个造谣的人，是西海龙王，对不对？”胭脂一拳砸在桌子上，“从黑龙潭底下，我就看出来了！”

“对，”小陵沉声说，“三千年前，师兄刚出道时，西海龙王受乾坤洞主蛊惑，竟从佛祖处强行抢夺佛经。当时师兄还只是佛祖护法，关键时刻从乾坤洞主手中救下佛经，因此得封号‘降龙’。”

“哦——”大家都点了点头，“原来师父/圣僧的封号是这么来的啊！”

“没错，从此乾坤就和降龙结下了仇，而西海龙王怨恨修缘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便连同天上妒忌降龙的人，造他的谣。”胭脂进一步推理。

“嗯——”小陵眼神一黯，“从此以后，天界众人见到师兄都绕道走，不敢和他说一句话。师兄心地善良，虽然法力高强，但从不伤人，对什么流言风语也不理睬，加之师兄性子本来就倔，什么东西都憋在心里，久而久之，变得越来越孤僻，也越来越冷漠。”

“孤僻？冷漠？我怎么觉得这些个词都跟圣僧搭不上道呢？”白雪好奇地问。

“在凡间见过师兄的人，都想不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和尚就是佛界冰冷淡漠的降龙尊者，但也只有在凡间，他才能够真正放开，恢复自己的本性。”小陵苦笑。

“所以修缘才酷爱在凡间游走，济世救民？”胭脂听到这儿，已经几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嗯，师兄每每一袭白衣下凡，因为本来长得就俊朗非凡，所以不仅迷得凡间的女子，就连天上的多数女仙，也被迷得七荤八素，”小陵说道这儿，不安地看了看胭脂，“天界众人对他不好，就只能在凡间潇洒。这样算下来，不介意师兄出身的也就我们几个人，平时除了和他的师兄弟呆在一块，就是和我们了。”

“所以……”胭脂只是感觉心痛莫名，不管在凡间，还是在天上，一定要这样沉默吗？为什么不能软弱一点，把自己的痛苦给别人说说……就是被伤得如此之深，还是要这么倔强吗？自己只能看到他在凡间的潇洒不羁，看不到他在天上的痛苦和悲伤……自己发现的还是太晚了……

“不就是没人理吗？我也行啊，只要有吃的，让我多长时间不见人都行——”广亮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凌厉的白色光芒就抵在了广亮的下巴上。

“你根本就不明白！”小陵手指颤抖，努力控制着那道光芒，“三千年，整整三千年，师兄忍受的寂寞和痛苦你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嚷嚷！”

“够了。”门外传来一个冷静而熟悉的声音，众人惊讶的循声望去，看着道济微微喘息地倚在门框上，瘦削的身子摇摇欲坠。

“师、师兄——”小陵收回了白色光芒，张着嘴瞪着面色微冷的道济。

“修缘？！”胭脂还是担心他的身体，想过去扶他，却被道济坚决地挡开：“别碰我！”

胭脂被他冷冷的语气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挪开手，想了想，还是说道：“修缘，你别怪小陵，是我让她说的——”

“是吗？”道济的身子微微颤抖，狠狠地咬着下唇，苍白无色的嘴唇渗出点点血丝，“说这种事情，很有意思吗？”

小陵垂下眼睛：“师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毕竟你在凡间——”

“凡间怎么了？”道济的眼眸里是满满的受伤，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在凡间，就应该随便——”

话音未落，道济便毫无知觉地向后倒了下去。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重量，胭脂知道他情况不妙，仔细用法力探查，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气急攻心而已，”胭脂稍稍放下心来，“怪我，不该这样追问的——”

胭脂还是在暗暗的着急，自己以前从来没见他像这样失态过——除了她为他死的时候，这一次，是真的触怒了他吗？太可怕了——

-----------------------------------------------梦境--------------------------------------------------------------

又是那片诡异的大海，古怪的男子蓦然出现在道济面前。

“受委屈了么？”男子微微一笑，细长的手指抚上道济俊俏的脸庞，“就这样把你的伤疤肆无忌惮的揭开，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么？”

道济带些厌恶的看着与自己容貌一样，却笑得邪气的男子：“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男子阴阳怪气的重复道，“说起这件事了，我倒想起来，你现在在凡间有着一大帮徒弟和朋友，为什么不带着他们，打上天去？”

“打上天？”道济眯起一只眼睛，“你觉得我会吗？”

“为什么不会呢？”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淡棕色的眼眸里寒光毕露，“你能说，你完全没想过？”

“……”惊诧地瞪着面前的人，道济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修缘，修缘……”听到胭脂断断续续地呼喊，道济猛然一惊，随即转向神秘男子：“告诉我，我要怎么出去。”

“只要你想出去，就能出去，”漂亮的眼睛里溢出丝丝得意，“至于我的名字嘛，似乎应该告诉你，我叫湮世，湮灭的湮，世界的世。”

“湮世……”默念了一遍那人的名字，仿佛一阵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把他从这里扯了出去。

-----------------------------------------------------现实-------------------------------------------------------

道济醒来时，已经是灯烛初上之时，感觉到身旁熟悉的气息，道济深深叹了口气。

过去那三千年，一直是自己心里的禁区。自己气得，似乎只是因为胭脂他们问也不问就一脚踏了进去，自己的狼狈便毫无掩饰的暴露在大家眼前，就像那个湮世说的，如同血淋淋的伤疤再次被撕开，痛彻心扉——不对，还是怕他们从此再也不理自己了？就像那些天界之人一样——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放在了他的胸口，道济一惊，紧接而来的却是胭脂温柔的声音：“降龙，现在的你，只是降龙，问问自己的心，会痛吗？”

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胭脂明亮的眼眸，道济张了张嘴，随即又笑了：“习惯了，就不痛了。”

“对不起，”胭脂握住他冰凉的双手，“我不该询问那么多的——”

“没事，”拨开挡在眼前的刘海，毫不意外的又看到了一屋子的人，道济轻轻的笑了，“你们怕吗？”

“怕什么？”众人装作不知道一样提问。

“怕我来路不正，怕我不是好人——”

“怎么会？师父，你要不是好人我还会跟你吗？”赵斌拍着胸脯保证。

“对啊，帅斌的师父当然是好人了！”白雪一个劲的猛点头，望着赵斌甜甜的笑。

“师父，就算你不是好人，但你也是我师父啊！”白灵悄悄跺了笨嘴拙舌的陈亮一脚：“圣僧，陈亮的意思是说，既然他选择了你做他师父，他永远无条件相信你！”

“师弟，虽然你有时候呢，爱耍我，还爱抢我风头，但是大度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必清摸了摸广亮的肚子：“这就叫，宰相肚里能撑船！道济师叔，你救过我们那么多次，怎么会是坏人呢？”

“降龙，以我对你几十万年的了解，我才不相信那些人呐！”小陵抿了口茶，“你还不相信我吗？”

“修缘，你真的想多了，”胭脂最后总结道，“当你还是李修缘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嫁给你了，就是因为你善良——至于那以后你抛弃了我，但也是为了天下，为了苍生啊！开始的时候我是怨过你，但后来随着慢慢了解你，我也就不再恨你了。”

看着一脸认真的众人，道济欣慰的笑了：“果然，你们比天界的那些人好多了——起码我养的不是些白眼狼，我就很知足喽！”

听到道济恢复了往常的语气，大家也都松了口气，还是互相用眼神示意：这件事就别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