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赤焰

到了晚上，夜色刚好，胭脂却睡不着了，望着窗外那枚弯弯的月牙儿，推开房门，信步走出屋子。

“好美的月亮，”胭脂望天，轻笑道，“嫦娥，你孤独吗？寂寞吗？我其实应该比你幸福吧。虽然不能有夫妻之名，但起码能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守护着他。就是这点，我至少比你幸福多了。其实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月亮无语，银白色的月光如水一样在地上缓缓的漾开，默然无声。

轻手轻脚走到他的门前，刚想推门，手又蓦地缩了回来。她知道他睡觉是很警觉的，这样进去，怕是会惊醒他。想到这儿，她又叹了口气，他的疲倦，除了她，应该没人知道吧。

屋里没点灯，很黑，但是突然感觉到屋里的人有了动静，胭脂一惊，连忙冲了进去。

只见道济靠在窗前的桌子旁，左手紧紧抓着右臂，脸色惨白，嘴唇却被他咬的快出了血，发际上汗水淋淋，但仍然没有发出声音。

“修缘？修缘！”胭脂过去摸索到他浸满冷汗的手心，把法力小心的传了过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道济才缓过劲来，稍稍抬头，拨了拨黏在额前的头发，强笑道：“胭、胭脂，你怎么来了？我没事。”

直往心底窜的怒火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冷却下来，看着他的样子，胭脂只觉又好气又心疼：“修缘，是不是毒又发作了？怎么会这么难受？”

“没事，”道济摆摆手，“等毒全解了就好了。这点痛，我还能忍得住。”

说罢便站起身来向窗外望去，不料腿一软，还是胭脂扶住他才没跌倒。

“好什么好？还有力气站的起来吗？”手忙脚乱的扶他坐下，胭脂的语气还是稍有些责怪。

道济却摆摆手，又硬撑起身来向窗外看了看，随即笑道：“胭脂，夜色那么好，出去走走吧。”

“走走？你……还好吧？”知道拗不过他，胭脂还是扶他起身，推开了屋门。

屋外，月色正好，刚才照到窗棂的月光，此时已经缓缓移位，流到窗下的大水缸，俯身一看，缸里，竟还有一枚月亮。

“修缘？”

“嗯？”

“你——你在天上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嫦娥啊？”

“嫦娥？”道济抬起头，微微讶异地看了胭脂一眼，仔细想了想，“嗯，见到过。那次是我和伏虎师兄，去找救治人间瘟疫的仙药。”

“那她……快乐吗？”

稍稍闭眼，道济叹道：“一人孤寂，苦修万年，又怎能快乐呢？”

“那你说我和她，是谁更寂寞一点？”凄美的笑容在温润的月光下，仿佛美丽的不真实。

“……”望着胭脂的侧脸，道济无言。

“谁？”美好的平静被身前掠过的黑影打破，胭脂眼神凌厉的把道济挡在身后，望着屋角，厉声发问。

“胭、胭脂啊，第一，我是男生，不要把我挡在身后好不好？第二，敌人……好像在那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戳戳胭脂的肩膀，道济小心翼翼地发问。

扭头对上他清澈如月的眼眸，胭脂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吐吐舌头：“是、是吗？不过你现在法力应该还不如我高吧，所以我才会……”话没说完就随即转头，望着窗下的大水缸，摆好进攻姿势，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敌人。

哗啦一声，窗下的大水缸里冒出一个人影，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穿着大红色纯白滚边的棉袄，黑色绣红牡丹的裤子，一双虎头鞋，怯生生的站在两人的面前，既然是从水缸里冒出来的，可身上竟没有一点水迹。

“你是……狐狸？”眯着眼看了又看，胭脂这才确定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竟是个狐狸精。

“是啊，姐姐好厉害，我叫红矢，是皮狐山的信使。”

“信使……那你是来找他的？”扭头把道济拉出来，胭脂看着他笑的表情，突然心起疑惑：“你该不会早就知道吧？”

“我虽然现在法力不够，但这个至少能看得出来啊。那小狐狸修行不够，我住的屋子又布满佛光，所以只好出来找她喽。”

“对啊，降龙哥哥你心真好，焰姐姐果然没看错你。”

“你还知道我是降龙？”道济笑了，“小丫头挺厉害嘛。”

“嗯，是焰姐姐跟我说的，这是焰姐姐给你的信。”接过红色印着金色梅花的信，胭脂凑到道济背后，看到：

降龙哥哥：

好久不见。带着你的人，明天五更，皮狐山腹地火狐洞口，口令：昔人已乘黄鹤去。

赤焰。

清秀的女孩字迹，右下角一个小小的爪印，像是狐狸留下的。

“赤焰？她就在这里修炼啊，害的和尚我担心好久，”道济拿着信一边扇凉，一边笑道，“没想到来过那么多次，都没发现原来是在这儿啊，以前总是直接遁到火狐洞门口，而且那丫头为什么又改口令啊，改来改去很麻烦的……”

“她就是赤焰？”胭脂双眉紧蹙，“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她是个女生啊？！”

“我——干吗跟你说啊，毕竟——”

“毕竟什么？毕竟她是个女生！而且你还跟她很熟的样子，当时你给我这件衣服的时候，你干吗不跟我说？”

“我——这种小事，用不着吧——”

“什么小事？我可是你的妻子！”

“那你就跟狐狸精吃醋啊！”

“就因为她是狐狸精，所以我才要吃醋！”

“……”

一旁的红矢惊恐地看着这俩大人吵来吵去，轻声说了一句：“降龙哥哥，我把话传到了，我先回去了啊，你们慢慢吵——”

两人没有答话，胭脂貌似已经开始上手了……红矢吐了吐舌头，小小的身影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