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

　　“你已经好了，可以离开了。”

　　“可是……我没有别的去处了。”

　　窗外的竹林沙沙沙沙，摆出一片翠绿的竹浪，我紧紧攥着他的衣摆，不知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把我扔出去。

　　但他没有。

　　他没有扔我，也没有说话，屋子里静的可怕。

　　我与他的袍角相持不下半刻钟，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谢谢您救了我!”

　　叩首拜别，我整个人都伏卧在地上，不再抬头。我不知道这些天来一直都很温和的戚御怎么突然如此执着地要赶我走。离开这里，我又将去寻何人，向何方?

　    而且!

　　他一个人! 

　　这里明明就没有别的人了!

　　“救命之恩，永生难忘。”

　　他背对着我，伫立窗前，久久没有说话。意思已经这样明显了，我也不应当做一个不知礼数的孩子。

　　起身，我便向外走。

　　步出竹林，我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熟悉的身影。再往前走出两步却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谁? !”我心头冒出一些不好的预感，憋足了力气发出一声大喝想要吓退装神弄鬼的人，却没有想过，一个八岁幼童的威吓究竟能起多大作用。

　　那时的我实在太过年幼，也太过弱小了。

　　弱小到无法保护自己。

　　“不枉我等在此苦候四天三夜，达羽诚不欺我，于家的小公子果然还活着。”

　　我拔腿想要往回跑，毒蛇一样的铁鞭却缠上了我的脚踝，不过一睁眼的功夫，我就从站着变成了趴着，被那执鞭的人往后拖了十几尺。

　　地面上无甚可抓握之物，我想反抗，也只能将五指抠进泥土，任他拖得破皮烂骨。

　　然后?

　　然后那人忽然就停下了。

　　我回头，看见了戚御。

　　他只是抬了一下手，说了一个字，四周突然死一般的寂静，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了，我只听得见我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戚御说，“滚。”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翻过无数的传奇话本，赞扬无名大侠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劫富济贫不留姓名……

　　我对戚御的仰慕，大约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

　　“疼吗？”戚御低头为我的手上药，他的五指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似乎一巴掌就能撅断我的脖子。

　　“我能留下来吗？”

　　“这个最近不要沾水。”他低眉垂眸的样子让我想起母亲。

　　“我能留下来吗？”

　　“重的东西也不要拿。”他把我的手轻轻放回了我的怀里，起身要走。

　　我又抓住了他的衣角，“我能留下来吗？”

　　大约是惦记着我手上有伤，他也不推我，只是轻轻把他的衣服从我的手里抽了出去，“我好像缺一个徒弟。”

　　“戚御哥哥，我能留下来了？！”

　　“现在要怎么叫? ”他放软了语气，再也不板着脸了，甚至还蹲下身子刮了刮我的鼻头。

　　“师父!”

　　“嗯，乖徒，歇着吧，还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师……”

　　“要听话! ”

　　“好……”

　　他熄了烛火，轻轻合上房门，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那时不知他为何执意要赶我走。

　　我也不知那一晚他一个人在隔壁熬过了怎样的苦痛。

　　我不敢想。

　　我不敢。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