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粗野】——正文（2）

三日后，他结清了她半年以来的工钱，还送给她一些府中用不上的衣物用品，阿蛮是很感谢的，握着他的手感谢了半晌，还答应一个月后一定回来继续做事，便雷厉风行的驾着马车疾驰而去，宋司深望着阿蛮远去的背影，竟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笑得如桃花一般。

一个月未到，他竟三番几次走到阿蛮的院子里给她送馒头，有一次外出，竟一时忘记了阿蛮回家的事情，吩咐她来保护，身边的小厮提起他才恍然大悟。

此时他正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写东西，双目无神，纸上完全就是在鬼画符，眼前浮现的居然是阿蛮在院子里耍弩刀的场景，那小麦色的皮肤与那开春时分漫山遍野的美景相比，他竟毫不犹豫的选择看那到那蛮子一般的人。

“七叔，阿蛮还没回来么？”，经过正厅的时候他向管家无意的问了一句。

“少爷，才刚一月，北荒草原的路程哪能跟京都相比，定是要花上好些日子的。”

他没再说话，拂了拂袖往自己房间走去了。

一月过了好几日，时间过得越久，他越是着急，便备了快马，带了几人往北荒草原的方向赶，连着赶了几日，终于到了北荒，找了家客栈放下包袱，他立马便吩咐人在阿蛮曾说过的那个镇里，到了晚上，出去的人纷纷回来，都说没找到阿蛮的下落，他便让大家下去休息明日再说。

回到自己的客房，疲惫地躺到了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他白皙的脸蛋因连着几日草原上灼热的日光照射竟也变得渐呈小麦色，嘴巴周边也长出了一些胡茬子，没了以前的斯文，倒是显得有几分血性。

第二日他也跟着出去寻人，终于在一个老婆婆的话里知道了她住在镇边的帐子中，便带了人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

当掀开帐帘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她，不知为何安心了许多。只见阿蛮端着一个破碗在一口一口的喂着床上的老妪，她回头瞥见帘子前站着的几人，有些恍惚，又有些局促，想招呼他们进来坐，可是看着一贫如洗的家又有些不好开口，宋司深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安，遣了那几人在门口。

他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两人有些尴尬，倒是床上的老妪先开了口：“阿蛮，这位公子是？”。

她笑着将他拉过去介绍：“这位就是我经常对阿娘你提起的宋公子，是他让我在他们府上当丫鬟的，不然我都没饭吃”，她吸了吸鼻涕，一双眸子紧盯着他。

丫鬟？他何时让她当过什么丫鬟了，明明就是打手，刚想揭穿她，看着床上的老妪，好似想到了什么，没再开口。

礼貌性的问候了几句，他便找借口将她拉了出去，质问道：“你是要违约么？都过了这么些日子还不回府”。

她背着手，踌躇不安，倒是像个小女人一般，只是这身材这皮相...

“公子，我不能再回去了，对不起”

“为何？”

“我要嫁人了”，她突然抬起头来望着他，眼中有些泪花。

他松开了想拉住她的手，不知为何，心中竟感觉有些东西没了，强装镇定，他淡淡的笑着：“恭喜啊，阿蛮”。

他当晚便带了人马返回府中，却是两天都食不下咽，心中暗骂自己，你前段时间不是还担心人家嫁不出去么，怎的少了一个打手罢了，还是个丑打手，吃得还多...他说的是阿蛮的坏话，想的却是她为他拼命打架，她吃馒头的模样，吃前不洗手，吃后还不洗手，还在他面前耍大刀，为他打抱不平....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病了，还病得不轻，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是叫他好好吃饭，别想太多。

突然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上面清秀的字十分漂亮：宋公子，我是阿蛮的娘亲，我知道你们的事，阿蛮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每当说起你的时候，我从未见她那样笑过，这丫头...很苦，我病了，她为了我，什么活都做过，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当打手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如今她为了我竟要嫁给邻村的哈鲁达，三日后，便要过去了，她若是嫁给他，她的后半生肯定毁了。宋公子，请你一定要带她回来。

“备马，七叔”，他拿着干粮上了大马，头也不回的走了。府中的人越来越看不透他们家少爷的行事作风了。

本来至少需要足足五天的路程，他硬是不眠不休的赶了两天两夜到了那个小镇。

他到的时候天刚亮，北荒的草原晨曦缓缓升起，他拉着马缰绳，往上轻提了一下便停了下来，下了马，任由马儿去吃草原上鲜嫩的绿草。

草原上嫁人的风俗没有这么复杂，带上了牛羊，下了聘礼，便准备酒宴，没有唢呐声，却到处都是欢快的击鼓声和不断跳舞的人。

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新娘却只是静静地坐在人群里，一言不语。他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拿起一碗热酒，学着草原人的样子一口就喝了下去，要不是他那身华丽的衣裳，倒真是草原上的汉子了。

她愕然，呆呆的望着他。

他龇牙笑了：“不想嫁就别嫁，不然就别哭丧着个脸”

“我...”，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话。

“你阿娘病了，为什么不找我？是因为那日我骂了你么？”

“不是的”，她立马否定。

“我不想让你同情我”，她低垂着脑袋，风将她带着的新娘冠吹得微微摇荡。

“我以前同情过你，但是我现在没有，你愿意跟我走么？我一直想对你说六个字”

她有些不解：“那六字？”

“对不起，嫁给我，对不起是那日我骂了你而道歉的，嫁给我是我爱你的请求”，他的眉眼真挚，龇牙笑着，吸了吸自己的鼻涕。阿蛮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没把控住力度竟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上，生生地打了几个滚才停了下来。

半月后，宋家大公子捎信回去说要带个娘子回去，正当大家猜测是谁之时，他便领着阿蛮和她的阿娘跨进了家门，阿蛮还是那个阿蛮，宋司深却已不是那个宋家大少爷了。

又是一年寒冬，初雪又下，还是那颗枇杷树下，宋司深拉着阿蛮的手，两人一人吃着一个冒着热气儿的白馒头，她头上的木簪已换成了玉簪，有风吹过，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护着，手中的白馒头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他捡起，用手拍了拍直接塞进了嘴里，阿蛮满意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