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岁月缝花（3）

　　于是季陵打开了图书商城，搜索到了捆绑销售的武安侯三部曲。

　　看看加起来约莫小一百大洋，叼着一根虫虫糖严肃地思考了一下，感觉还不如用来买吃的。

　　知识在你的心里就没有吃有价值么！正义的小人在他的心里高声呼喊试图唤醒他的良知。

　　没有啊，圆鼓鼓的小人躺在零食堆成的小山上打嗝儿，无辜地解释，而且这是小说嘛，这世上哪里还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和阿慎的故事呢？我何必听别人说。

　　是啊，当然不会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因为其他......

　　圆鼓鼓的小人一个泰山压顶把正义的小人压进了零食堆里。

　　别说了啊，圆鼓鼓的小人轻轻地叹气，我一点儿都不想听你讲话。

　　李慎之在一旁专心致志地对付着小本子上的单词，他的字母写的难看，字母a和d之类带着半个圆的总是写得干干瘪瘪的，季陵捏着他的手纠正了两回，未果，还是干干瘪瘪，只得放弃了由他。此刻他正在对照了两侧标注了页码，一边写有单词一边写有华文的本子皱着眉回忆着每一个词的含义，因为没有办法从基础一点点学起，英文于他就像是强行记住一奇奇怪怪的图画，这于旁人是很难的。只是因为李慎之一向记性不错，从前年少时甚至很有些当今社会的右脑开发、照相式记忆的意味。季陵自己看书时多是点着书页正中一目十行地看，虽快，但往往会错过许多重要信息，李慎之看书却时常是视线不聚焦地看，仿佛把整页书都看在了眼里，翻得虽然稍慢，但是若再拿过考校他，只要稍给他些时间反应，他能记起整册书每一页的每一个细节。

　　惹人羡慕，但是却往往看起书来很是费神，若非不得已，李慎之是不会那样看书的。

　　现在的李慎之就没有，他已不需要再勉强自己了。

　　季陵看向他，阳光刺目，只好微微地眯着眼，见他对着英文思考了半晌认不出，莞尔道，“oblivion，遗忘、湮没，不是必考词。”

　　李慎之拿单词本拍了把他的脑袋，“不许捣乱！”

　　季陵大笑，“可不是我捣乱，阿慎，是你的记性不比从前了。”

　　李慎之叹息道，“你也不看看我的年纪了。”

　　“什么年纪，十七岁大好青年！”

　　“你又逗我，阿陵，我是近花甲的人了。”

　　他的眼角光洁，连一丝一毫的纹路都无，眼睛也明澈得像干净的水，季陵忽然觉得，他说这么一句话，那些想方设法地去除皱纹、注射玻尿酸注射到肿成猪头的女星们肯定会很恨他。

　　“已经老到记性不好啦？”

　　季陵蹭了蹭掌心的汗，虽还是玩笑着的语气问，但李慎之却能觉察出一点儿旁的。

　　“生气了？”

　　李慎之把他的手攥在自己的手中摆弄，顺便在他的掌心几笔画了个小人儿，然后轻轻地挤弄着让他弯起手掌，哭脸小人变成了笑脸。

　　季陵摇了摇头，自己摆弄了半天，见那掌心画的小人笑起来贱兮兮的，终于也忍不住笑了。

　　李慎之也笑了，我还是记得许多事的。

　　这个小人从前是你画给我的，你在演武场上第一次没有放水，把我的兵刃打落了，我不高兴了，一天没有和你说话，然后你也跟我生气了，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输得起才能赢得起，见我不听你说话，还要我把你送的扳指还给你。我还给你了你的扳指，又说那你以后不可以再半夜偷偷来跟我挤一张床了，你说那你也不会再帮我背书，以后也不会早上帮我带点心了。

　　我们吵得好凶，我们还没有哪回吵架会六个时辰没有说话过。

　　夜里你还是来了，你的掌心画着这个小人，你说这是你的好朋友季小宝，他听说有人不高兴了一定要来的，你用奇奇怪怪的声音说，亲爱的阿慎，听说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我给你带来了一个礼物。

　　然后你用那只手把你要回去的扳指又摆回了我的枕边，你又让掌心的那个小人挤眉弄眼地说，现在我要给你一个忠告，你的朋友阿陵是一个胸怀宽广的人，他不会计较你随便跟他发脾气的事，所以你赶紧和他和好吧。

　　季小宝严肃地板着脸，然后你把掌心弯曲，他就又变成了一副皱巴巴的笑脸。

　　那时候我们几岁，肯定没有十岁，你别笑，你当时就是这样说的，真的，我每个字都记得。

　　当然了，因为后来，李慎之曾无数次地在自己的掌心画过这个小人。

　　老来多健忘，可他总是记得那个怪腔怪调的季小宝。

　　“我不记得你不吃鳝鱼了，你是不是有一点不高兴了？”

　　“嗯！生气了！”季陵把季小宝摊在他的跟前，凶巴巴的一张脸。

　　然后他又把掌心弯起，变成了皱巴巴的笑脸。

　　“但是要给季小宝面子啊！是吧？”

　　他把季小宝转向自己问道。

　　“对！”季小宝怪声怪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