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宝小分队！（3）
风雨大作。
季陵留下长住的宫殿是李慎之精心挑选的清幽之所，如今小书房内光线昏沉、竹影婆娑，却说不出的骇人。
李慎之手中的折子翻过了两遍，第一遍看得很快，草草地翻过；这会儿正在翻第二遍，却看得很慢，像少年时记诵诗书时那样一字一句地看，因为光线不足而双眼微微眯起，让眼角一些细小的纹路格外分明了些。
“轰隆——”
天边闷雷阵阵，窗外的竹摇晃了一番，终于咔嚓地一声脆响。
李慎之放下手里的折子偏过头，一杆纤细的翠竹不知是被风摇断还是被闪电劈断了，慢慢地倒了下来，茂密的竹叶正遮在窗前，在窗纸上印下斑驳的影。
书房内一下子更昏暗了。
“周朝恩？周朝恩！”李慎之扬声喊了两句，倒是忘了是自己让人外面守着了。
“是，是，奴才在。”周公公匆匆从走廊的尽头小跑过来，跟李慎之年久，听他这语气便知人有些不耐烦，也不用他张口，便看出是光线太暗，人看不清了，忙将桌前的两盏灯点上。见桌上的那盏茶人没动，已经冷了，又要去换，却见人一抬手就取过，咕咚咕咚地全数饮下。
他的手在极轻微地发着抖，一下没有放稳，杯盖与杯沿碾磨得咔嚓作响。
“阿慎？”门外有人轻轻叫他。
李慎之的手指又是一颤，折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正欲瞪向周朝恩，才记起是自己把守着走廊那头的人叫进来的。他不喜身边伺候的人太多，如今却是惹祸。
已是深秋光景，季陵这几日连日都不好，双膝的关节肿得馒头似的，不太能起得来身，如今却给人扶着这么走来了书房门口。人走得费力，面色在昏暗里散发出一种枯槁的白，唇上有些皴起的裂纹，竟让李慎之恍惚间觉得，他们已经很老很老了。
“阿陵。”他皱着眉起身，把季陵身上的披风裹裹严，伸手一抱把人抱到一旁坐下，“嘴唇都裂开了，怎么都不喝水？”
季陵勾唇一笑，唇上的裂伤反倒撕得渗出血来，把人骇了一跳，赶忙伸手去蹭那一点儿血珠。他知道如今人行动不便，那点儿自尊却又不肯被人伺候着用夜壶，这阵子水都喝得少，旁人却不敢劝，只得亲自时不时地去盯着人喝水...这会儿偏生出了事，他一时没想起，人便又不肯喝水。
周公公伺候惯了的人，该有的眼色自然都有，见状赶忙拿了桌上那盏尚还温热的茶盏递到了李慎之手中，李慎之接了就欲给他，却听见季陵轻轻开口道，“阿慎，你不必费心瞒我。”
“你不必瞒我。”
“瞒你什么？”李慎之神色不变，轻笑着伸手捏捏人瘦得掐不起肉的脸颊。
“仵作说，言儿的脏腑和骨头都是黑的。”
病中的人双眸显得格外地大，瞳仁幽黑。
“阿慎，这瘟疫好生厉害。”
然后，黑红色的、浓稠的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口鼻和双目双耳中渗出。
七，窍，流，血。
“阿陵？！”
......
李慎之是从梦里惊醒过来的，醒来时全身一凛，后背莫名地出了不少冷汗。
“魇着了？”给他当靠垫的季陵靠着树，伸着白皙的手掌遮着太阳，见人喘息不定，不由得伸手顺抚了两把人的脊背。
“嗯，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他的动作不轻，用力地从颈下一路摸到尾椎骨，却格外地让人踏实，让李慎之大喘了一口气，总算缓过劲儿来。
“...忘了。”
“摸摸毛，吓不着！”季陵拿出来哄小孩儿的腔调没个正经地揉乱了人的头发。
李慎之：......
李慎之不甘示弱地直接把额头的那点儿汗往人的肩膀上蹭，蹭得季陵照着脑袋就是一巴掌，“恶心死了啊！你回去给我洗衣服！”
李慎之凑不要脸大笑，仗着这会儿山下还没什么人影，捧着人的脸咬上了他的嘴唇，两个火力有点太过旺盛的少年人身躯很快就啃得难舍难分，活像两只头一回发情的小狗儿。
两人脚程极快，李慎之是这具身体似乎从前颇有些健身的底子，体力一直不错；季陵却好似全然还是前世少年时的那副身体一般，体力竟比起他来不遑多让，一路上山下山连气也不喘，标牌横扫了一路，不过碍于不可把事做绝的中庸之道最后只留了五个收着。还顺道趁着午饭前折回去找见了落单的捂裆，一个按头一个上脚，对着肉厚不易留痕迹的地方一顿狠踹不提，直把人踹得告了饶才欢快地从人的口袋里摸走了香肠双双扬长而去。
“其实咱们挺厚道的。”
坐到了山脚下等候集合的季陵啃完了香肠，干掉了面包，蛋黄嫌噎——塞给李慎之，最后总结道。
涉入了严重超标的胆固醇的李慎之噎得差点翻白眼，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陈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辆设施完善的、一般体育赛事里才能看到的医疗车上。
头顶上凉凉的一片，有不知是谁按在顶上的冰袋，衣领上的纽扣被人解开了两颗，连衣袖都被解开了，鞋子被脱下，白生生又肉肉软软的脚丫晾在外面，脚腕上好像还缠着两条酒精纱布，凉森森的很舒服。
“醒了？”垂下来的一张脸把人吓了一跳，稀里糊涂地耳根一热。
“校医说你刚才是中暑了，体温有点高，不用打针，降降温就好了。”
是...是哪个班的姐姐？低音炮，连仰看都漂亮得不得了，双唇粉润而薄，像是一颗水润的草莓布丁，睫毛也纤长，两把小刷子一样。
陈言不自在地动了动，惊觉自己枕在弹性十足的大腿上，顿时脸热得更快，从耳根红起来，一路顺着脖子往下延伸，整个小小的身板儿都红成了一颗煮熟的虾子。妈妈呀我的桃花来了么？！不不不早恋不易于一个十四岁青少年的身心健康......
但弗洛伊德说，性与攻击是人类行为的两大驱动力。
性是人类行为的驱动力...驱动力...动力...力......
春心萌动的早熟小孩儿的脸粉团团，春意盎然。
“体温下来了，”美人把冰袋从人的额头上取下，试了试温度，又从一旁的小白方桌上拿过一个细细长长的塑料水瓶，里面竟是凉过的，看起来细腻的绿豆沙，“甜的，喝了补充一点儿糖分。”
“哦哦哦，好......”人本来有心想问这玩意儿是哪来的，但是还有一点儿刚刚醒来的迷糊，加上又睡得口渴，撑着窄床的边沿起身，接过来就往嘴边送，咕噜咕噜吞了两口，才发觉甜度适中、又顺口又绵软居然好喝得不得了，不由得朝人傻乐，笑出一口整齐细碎的小白牙，让人忍不住想往里投枚硬币，看看人是不是能一直这么傻乐。
乐着乐着小孩儿对上对面似笑非笑地抱着手臂看着他的人，才忽然卡住了，觉出不对劲儿来。
刚才是躺着仰视的视角，他迷迷糊糊地抬头一看，就只看着人线条优美的颈子，漂亮而薄利的唇，还乌嘟嘟毛绒绒的睫毛，还以为是一个漂亮姐姐，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这他喵的就是那个半路上跟他搭讪的那个神烦又娘兮兮的深井冰！
反正那么香就是娘兮兮，真汉子就要拳上能立人，臂上能跑马，胸口碎大石！
居然真的是他！！！
陈言很幻灭，忽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小小少年的芳心都碎了一地。
但是考虑到自己刚才好像中暑了被人家营救，还是拿刚刚醒时软软糯糯的声音开口道了谢，甚至还犹豫了一下把自己喝过的半瓶绿豆沙递过去问你要不要喝？
嗯，毕竟是搭救自己的恩人，还是要友善一点儿。
然而这声音却让对面的人像触电一样莫名地抖了抖，从他的手里接过绿豆沙居然要耳朵红了半边。
——一定是因为太热了！
接过了瓶子迟疑了一下，直接对着陈言喝过的瓶口灌了一大口，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竟莫名地有些享受。
——绿豆沙有这么好喝？莫非是因为口渴了？
这么渴？那这人还不错，居然先给他喝了，而且还挺不拘小节的，都不嫌弃是他喝过的。虽然用香水有点娘，但是有的时候也有粗犷豪迈的一面嘛。
陈言盯着人严肃地做着分析和判断，最后莫名地有点愧疚，感觉自己因为这人香喷喷的就呆有色眼镜歧视人家，实在是非常不好。
今天也要三省吾身！
“那个...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先抛出一个友善的橄榄枝吧？
“子穆，黎子穆，”黎子穆的嘴唇缠绵地离开了刚刚碰过的瓶口，奇怪而酥麻的眼神朝着陈言抛了过来，“你以后可以管我叫穆哥哥。”
虽然叫哥哥有点怪怪的，不过陈言眨眨眼睛，自己默默品味了一下，感觉这个称呼还真是特别的爷们儿，甚至有种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式的豪气干云，遂认真地点了点头，粗声粗气叫道，“哥哥！”
黎子穆虎躯一震，眼神里有种心碎的哀婉。
怎么跟他想的那种“哥哥~”不太一样......
罢了罢了，黎子穆看看双眸明亮一脸天然的小孩儿，感觉生活一直在欺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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