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之人不得善终，所在之地必化血土，所处之城必患乱祸，所在之国必将亡覆……”
如婴的声音在火光中带着恍惚的扭曲，神色看不清明，语气中的平静却让人无端感到悲伤。
“有人信了，有人没信，于是有信的人将没信的人化为被灾厄蛊惑的邪祟……于是有信的人对没信的人施以兵戈……”
“有信的人因欲杀我而活，没信的人因欲救我而死……”
“你说……明明一开始需要死的只有我一个而已，为什么最后……死得却是他们呢？”
如婴轻声说着，似乎在问她，又似乎在问自己。
“……呐，听到了吗？”
如婴忽然抬眸看她，那一刻，夜楹忽然看清了对方那双已哭还笑的双眸——
“他们在不甘啊，他们在怨恨啊。”
“他们在痛苦啊，他们无法轮回再无转世啊。”
“他们……要我替他们报仇啊。”
火光冲天，渐渐将少女的身躯化为灰烬，夜楹感觉到了联系着她与如婴间的力量消失，人群则欢呼着庆贺“灾厄”的亡故。
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淡漠疏离的声音在说着什么——
“看到了吗？看清了吗？……这就是你欲保护的生灵，这就是你割舍不下羁绊的生灵。”
“同类相残，善恶混沌，七罪在身，虚伪漠冷。”
“你总是说因果宿命的冷漠无情，但你又可知道，有些罪不是轮回一死就能还清的。因为一世善人而干预生灵命轮，反而会引发更大的灾祸。”
“所以……现在，你看清了吗？”
看清？……看清什么？
夜楹意识恍惚着，眼前似乎蒙上了薄雾，一切渐渐看不明晰。
“善恶有报，但既然他那一世是在赎罪，既然他已经认识到了错误，为什么还要彻底断绝他轮回的希冀？”
“规则，曦从未对善恶轮回有所不解，只是比起将那些灵魂逼入忘川，让他们仍保有最后的希望接着赎罪，难道不是更好的结果吗？”
眼前是一片隐隐绰绰的纯白幻境。
是虚？是实？
夜楹混沌着不明，但却可以看到正在与虚空中的存在对峙的白色人影。
“你又怎么确认，他下一世仍为善人？”
“我会看好他。”
“然后如果他为恶，你就再干预命轮的轨迹，将他提前送入轮回？”
“……”
“曦，你太天真了。”
虚空中的存在陈述着事实。
“已经是最后了，最多千年……不，或许没有千年，你就会因为反噬而被封印神格。而被封印神格而陨落轮回的神灵，注定永生永世不得善终。”
“那就不得善终。”
“……”
“规则，曦会回来的。”
“你的心性，一旦陨落轮回，只会消亡。”
“那就重塑好了，几十世，几千世，几亿世……总有那么一天，我能积攒到足够回归的力量。”
“然后又一次被封印神格落入轮回？曦，世界不需要不负责任的神。朔从一开始就作为你的制枷应运而生，就如缘劫一般。再这么下去，你迟早会被她吞噬同化。”
“朔不会。”
“曦，我是规则。”
虚空中传来的话语意味不明，但那道白影显然是听懂了话语中的含义，短暂的沉默后是微作轻快的话语。
“……那正好，曦还从没与规则做过搏弈。”
“你……”
“以十轮神纪为约怎么样？如果曦赢了，规则可不许再干预曦的选择。”
“……我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忘川界神的事可不是什么无意义的事，反正就这么说定了！千年可不长，规则还是好好想想，曦陨落之后要怎么维持忘川和世界的平衡吧。”
轮回、陨落、规则、神纪、忘川界神以及……朔。
有的词汇她从没听过，有的……却让她触目惊心。
幻境渐渐开始消失，她的意识也开始摇摇欲坠。
……是谁？是谁在哭？
是活人，是死人，是如婴，还是……她？
可是……她又是谁？
恶魇世界之内的情况变幻莫测，恶魇世界之外的场景也好不到哪去。
夜洛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虽然看到了夜楹的影子，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态，竟然在那时认为对方不会有事，现在想来那时应该是受了什么力量的影响，不过现在再去后悔显然无济于事，
溪歆有些讶异于夜七这个名义上的同门的出现，而墨珏看到夜瞳和幽竹的身影后仿佛证实了什么，原本因为夜楹出事而变得难看的神色勉强缓和了几分，夜九却从一开始注意力就放在了墨珏的身上。
墨珏感知到了夜九的探究，不经意看了人一眼之后就没再防范什么，毕竟一个盲人在墨珏看来还是不足为惧，更何况他本来就只是因为那个人而出现。
虽然现在能发挥出的实力有限，但等这个秘境结束后他也能恢复十之一二，就算是现在，他也踏入了十二月的水准，哪怕是身份暴露于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这个世界上可以越阶杀人的可从不多他一个，虽然他的阶越得有点大，但也不至于违背常理。
——存在即合理。
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真是没想到啊……竟然来了这么多的老鼠。不过无所谓，反正我等的另一个人……也来了。”
荼罗看着已经从个位数上升到两位数的“客人”，语气并没有多大变化，仿佛只是遇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直到最后一句才终于有了些情感的起伏。
似乎是在回应他的话般，四周的风突然喧嚣了起来，带着几分强压着的愤怒意味，一道风青色的身影乘风而至，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与信念。
“荼罗！你又打算对殿下做什么？！”
荼罗对来者的怒火早有预料，抬手释放出半透明的银白色空间御阵，等到唯一的一招攻击过后才慢条斯理地露出淡漠的面容。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冲动啊，或者说，是因为她而让你失却平日的冷静了吗？”
“废话少说！你竟然用殿下诱我来此，我如今已经到这里了，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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