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谈家主

白幡高高悬起，每隔百步便挂一面用银粉勾勒的朵朵莲华白幡。

谈家人管这叫白莲幡，白莲是谈家的族纹，传承自上古神明。

谈家本家在壬市东方，四周不见任何高楼大厦，仅是一片片田野，每隔一段距离才有一座宅院。从高空中看，就会发现它们的排列就像是一朵绽放的莲花，而谈家祖宅便位于莲花的花心。

白墙黑瓦，大门前悬挂两盏白色莲花灯，在夜色中闪烁着荧荧火光。

谈镜月领着一行人在祖宅附近的院子落脚，三进宅院里也是挂满了白莲幡与莲花灯。院落中心放置的木桌上铺着白桌布，在一朵木雕莲花周围摆放了一圈贡品。

“白莲花是谈家先祖所跟随的神明的化身。”谈镜月解释道，“鬼月祭的时候每个院子里都会摆放祭品，不用管它。”

“谈家的族纹和白莲观有没有渊源？”君湛七问。

谈镜月闻言愣了愣，摇摇头说：“这个我不知道。”

虽然二者同处壬市且都与白莲有关，但还真没有人把它们联系起来过。

“你们好好休息一晚，明早我带你们去见家主。”谈镜月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而是叮嘱道，“祭品千万千万不要动。”

在场的当然不会有人和谈家过不去，自然不会去触碰祭品，只有君湛七因为好奇心而打量了一圈。

木桌呈圆形，莲花木雕放在最中央，而周围的一圈祭品分别有九种，每种摆放九个。

其中水果和糕点各三种，剩下的三种祭品却是有些特别。一个托盘中竟是放了九个小木人，木人五官四肢俱在，色彩用得极为鲜艳，它们神色各不相同，面容也不尽相同，但各个栩栩如生。

另外两个特别的祭品分别是九根刻着云篆的竹简和九块大小不一的美玉。

“谈家从不用香火供奉，据说是因为他们追随的神明本体是一朵千瓣白莲，不喜烟火。”烛渊瞧着君湛七看得入神，替他解释道，“九个木人是代表神明的九世轮回，九根竹简记录了他们向神明传达的话语，玉石则是承载神明降下的祝福。”

“这种祝福玉用来做法器威力无穷，是谈家独有的。”

“神明降下的祝福？”君湛七疑惑，“没有神明又怎么降下祝福？”

“只是一种说法啦，其实就是天地的馈赠。”烛渊嘿嘿一笑，重重地拍了下君湛七的肩膀，“这里就是块千年难遇的风水宝地，比千机阁的洞天福地差不了多少，有天地灵气汇聚馈赠没什么奇怪的。”

“早点休息吧，没准明天你有机会问问谈家主呢。”

……

清晨，微风拂过，白莲幡飘起，让空荡荡又安静的院落中多了一抹诡谲。

白色的白莲幡打眼望去，就像是送丧的招魂幡。

谈镜月今日换了一身白色曲裾，银灰色的莲花在裙摆绽放，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出尘感。

一路上遇见的一些谈家人也是这样隆重的打扮，它们就连交谈也是低头聚在一起小声说话，仿佛怕惊扰了神明一般。

在一群穿白衣的人中，他们吸引了不少视线，有的甚至有些敌视。

无奈地叹口气，谈镜月跨入祖宅大门。

“堂姐，这些人好像不是我们谈家人吧？”

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少年堵在门口，看到朝熹他们时明显皱起眉头，露出一抹嫌恶。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咄咄逼人就被轻轻拍了下后脑勺。

“静海，这些是你祖爷爷的客人。”一位妇人走了过来，一身雪白的襦裙更是衬得她肤色白皙，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

岁月并没有在她的面容上留下许多痕迹，只是盘在脑后的一头华发与眼尾的细纹告示着众人她并没有那么年轻。

“柳阿婆。”谈静海瘪了瘪嘴，和谈镜月同时行礼。

“镜月，带静海去祭台帮忙吧。”妇人带着温婉的笑容，语气温和，让人不能拒绝。

待两人离开后，妇人这才看向朝熹。

“许久不见了，小朝。”

“柳姨。”朝熹拱了拱手。

妇人微微颔首，领着他们走进祖宅深处。

妇人名柳沐颜，一直代谈家家主参与玄门所有事宜，与朝禁语同辈。虽是外姓人，但谈家上下最尊重的除了家主便是她。

据传柳家同谈家同出一脉，一者掌祭祀，一者掌医术。如今柳家凋敝，只剩下柳沐颜唯一传人，她收下顾家幼子顾小白为徒，将柳家仅剩的传承教予他。

祖宅很大，在一重又一重的院门过后，是谈家的祠堂。

祠堂门前，一道身影立于那里，白衣之上用赤色丝线勾勒出千瓣莲华，如同莲花上燃烧着熊熊烈火。

与柳沐颜不同，他墨发如瀑，散落在身后，相貌俊逸，若不是一双墨色眼瞳深邃而沧桑，定会以为他不过是刚及弱冠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欢迎诸位到来。”他声音低沉，音色如大提琴一般悦耳，“在下谈家家主，谈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