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风看着这歌舞升平的景象，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坐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默默地喝着红酒。
姬灵均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他端着两份面包走过去：“吃点儿？”
“没心情。”王天风把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为什么啊？”姬灵均笑了笑，“让言清云接受明楼的表白，可是你出的主意吧？现在又怎么了？舍不得？后悔了？”
“跟这没关系。”王天风白了他一眼，“吃不下啊。最后的晚餐。”
“都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晚餐，你还不吃？”姬灵均硬是把一截面包塞进王天风嘴里。
王天风吃着面包，味如嚼蜡。
“你杵着一张苦瓜脸干嘛么？”姬灵均捏了一下王天风的脸，“我都视死如归了，你还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告诉你……呦！新郎官儿来了？”姬灵均刚想数落王天风，看到明楼走来，顺势转移了话题。
“西装革履的不错嘛。”见到明楼，王天风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冷笑，“就是有点人模狗样了。”
“你能不能稍微积点口德？”明楼佯怒，捶了他一拳。
结果正中王天风的伤口，他疼得倒吸一口气：“死胖子，故意的吧？”
“她没给你治伤？”明楼皱起眉头。
“治了。”王天风随口一答。
“也就是随便涂了点碘酒。”姬灵均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王天风瞪他。明楼知道姬灵均说对了。
“到底治没治？！”明楼的语气严肃起来。
“哎呀，真治了。咳咳咳……”王天风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捂住嘴的手帕上留下一摊血。王天风悄悄握紧手帕，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是不是咳血了？”还是逃不过明楼的眼睛。
“别瞎扯。”王天风声音喑哑。
“你气管不好，就别毒舌了……”
“明明是肺有问题。”姬灵均今天沉迷于说大实话。
“你……”王天风想骂他，但他感觉肺在滴血。
“我知道你想骂我，想骂就赶紧的，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等到今天晚上，可就该我骂你了。到时候，想骂都来不及了。”
“别担心啊。以后我可就不当君子了，直接动手，用不着动嘴。”
“说的你当过君子似的……”姬灵均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其实啊，你死了也到没什么，主要是苦了郭骑云那孩子……”
“王天风！我欠你钱了啊！”
“行了行了。”明楼见两人要开始无休无止地互怼，赶紧出来当和事佬，“今天这日子，你们都不来祝福我一下吗？就会在那儿互掐。”
“祝清云更漂亮。”王天风举杯。
“祝清云更幸福。”姬灵均举杯。
“我呢？”明楼问。
“祝你……”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更胖！”
明楼举杯，与他们的酒杯相碰，咬牙切齿地回答：“真是谢谢了。”
“抗战必胜。”明楼做出口型。
“抗战必胜。”两人点点头。
言清云终于搜索到了王天风，只不过他还和明楼在一起，穿着言清云给他买的西装。
“老……王先生？”言清云想叫老师，但还是把“师”字儿吞了下去。
“老王先生？这名字不错。”明楼没忍住，笑出声来。
王天风白了他一眼，不过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真好。”
王天风站的位置很微妙。一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巧妙地掩盖住脸上的伤，甚至还添了一点血色，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祝贺你。”王天风拍拍言清云的肩膀，“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言清云想说什么，但看明楼在旁边，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有时间回军校看看吧，好久没去了。”
“嗯。老师您不去吗？ ”
“我是想回也回不去了啊！从此以后不当教官了。”
“您要留在上海？”
“对啊。继续当我的情报处处长。”
“言小姐！”阿香从草坪上跑过来，对言清云招手，“言董事长叫您呢！”
“哦！”言清云随意地答了一声，转向王天风：“太棒了老师！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是吗？”
“……对。留在上海，随时监督明楼有没有欺负你。”
“耶！”言清云欢呼一声，有些犹豫地张开双臂：“老师，我们能拥抱一下吗？”虽然话是对王天风说，但她的眼睛却看着明楼。
明楼转过头去，算是默许。
王天风轻轻拥抱了一下言清云，低声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言清云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目送言清云离开，王天风看着明楼一脸吃醋的表情，不禁笑了：“吃醋啊？”
“你说呢？”
王天风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草坪，脸上多了几分温柔，声音也没有那么强硬：“其实，我是真喜欢这种温馨又有人情味儿的家庭聚会，可是啊，我们的生命，是属于这个国家的。真羡慕你。”
明楼惊奇地发现，王天风好像苍老了许多，皱纹似乎更深了，不再雄姿英发，而是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王天风的这番真情吐露，让明楼有些不知所措。
“几点了？”王天风抬起明楼的手腕，看了眼表，“把手表给明台了，还真不习惯。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准备准备，给自己选座坟。”
“闭嘴吧你。”明楼嘴里骂着，手却诚实地悄悄擦了一把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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