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那天，是师傅给岳师兄办的专场，郭麒麟作为助演也去了，自然，作为少爷的搭档阎鹤祥也跟着过去了，准备的节目是【阴阳五行】，两人都觉得没问题，这个段子在小剧场也磨合过，算是比较成熟的节目，用来给师兄岳云鹏助演那是再合适不过，两人对这节目都很有自信，上台鞠躬，整场演完，虽然效果上来说没有小剧场那样能带的起来观众的情绪，在现场形成一个热闹的氛围，但总体还行，麒麟最近一直都在飞速进步，这次说的确实又比上一次说的要老练许多，四平八稳，中规中矩，阎鹤祥也在心里赞叹自家少爷。

一场专场，不能保证每个节目都是火爆，作为助演，作为调剂，说成这样已经足够了，郭麒麟很满意，阎鹤祥也很满意，暴风雨就是在一片平静毫无察觉中到来的。

阎鹤祥是第二天知道这个事的，郭麒麟一大早的他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个电话把他叫醒，电话里说他爸昨晚把他训惨了，让他自己也小心点，一句话讲的他睡意全无，再要详细询问一下前因后果，麒麟的电话“啪嗒”挂了。

未知最可怕，阎鹤祥挂了电话心跳成直线上升，他能够猜到的就是昨晚的演出师傅不满意了，而且对郭麒麟发火了，这是已知的第一次，以前只道是师傅对儿子徒弟严格要求，但这一次看起来要严重许多，阎鹤祥在脑子里过所有情况，自己台词没问题，再过麒麟的，麒麟说的也挑不出毛病，整个节目他两人都没觉着不妥出来，难道是……观众，如果硬要说这个的话，那观众不热情，小剧场能逗笑的点大剧院里的观众就显得稍有些不给力，但这不关相声的事啊，相声没毛病。

阎鹤祥等了一天，两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一个电话，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或者是换搭档的消息，他把所有能想到的最坏的可能都考虑到位了，阎鹤祥知道师傅不找自己，就是等着自己上门认错呢，可是认什么错呢，这些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的错误如何说给师傅听。

命里有时终须有，逃是逃不掉的，5月是德云社的大日子，所有的逗哏捧哏都聚在一块挑搭档，按规矩是逗哏挑捧哏，名气大的，字科高的先挑，挑剩下的才轮到其他人挑，这也是师弟们一年中难得的几次能互相都见到的时候，这天会很隆重，包括师傅，几位师叔都会坐镇，这也不是大家随着性子，按着平时跟自己谁玩的较好就挑谁，师傅师叔们都看着呢。

相声演员齐聚，既热闹又得严肃，阎鹤祥很意外，德云社里冒尖的几队都是黄金搭档，这样的日子只是走个形式，而这次自己的名字赫然放在了评委席上，细细环视一圈，阎鹤祥才搞懂了状况，几位师兄都在外地没法过来，于谦于大爷要去给小马接生也没来，当所有没来的座都撤走后，阎鹤祥的位置好巧不巧的就在师傅的左手边，而师傅右手边是高峰，高老板的位置。

师傅每天工作都很辛苦，很劳累，阎鹤祥知道演出部会通知他们到场的时间是要比师傅早半个小时的，也就是说师傅完全应该在他们的准备等待中姗姗来迟，可这次师傅只是比他们略微晚了10分钟便到了，这让那些小学员们都惊讶不已，阎鹤祥早就习惯了师傅这种超人而饱满的工作状态，仿佛从来没看见过师傅有大段的休息时间，行程总是排的满满当当。

阎鹤祥起身让师傅进了当中的桌子，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就在师傅没来的时候就坐下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阎鹤祥看着面前的师傅，开始是为师傅的辛勤奔波而心疼，后来突然想起麒麟对自己说的话，又对自己的命运陷入深深地纠结之中。

“好，我们现在就正式开始，按照名单顺序，由逗哏的先挑捧哏的，然后上台做一个自己介绍说一下为什么选对方，最后三分钟的小段，每个人控制在5分钟以内”高峰望了望郭德纲示意他开始的信号，打开话筒干起了他很擅长的主持人角色。

“下一个”5分钟很快，有的人站上台没说几句话就会觉得他们俩搭档很合适，这就是感觉对了，那就没必要再听下去了，高峰看到郭德纲在评分表上划上了符号，就开始喊下一对上台。

上台的这是王昊悦和他的搭档李昊洋，两人同是高老板徒弟，阎鹤祥很感慨，曾几何时，他也曾像他们一样，选好了搭档上台给师傅做一个小小的展示，那时的师傅也像现在这样，坐在当中，考较着他们说相声的本领，而此刻，因为种种不确定加偶然因素导致德云社骨干力量都没能到场，自己居然有幸能坐在师傅旁边共同见证学员的成长，紧张，激动，忐忑，这种感觉比台上还要不适应。

阎鹤祥看到师傅这次没有很快的在纸上划，而是细细听着台上这一对，也是，高老板的徒弟，总得先听听高老板的意见。阎鹤祥耐心的往下听。

“各位老师在这儿我们很紧张，说的好不好都是一份学习，我们俩今天带来一小段大家都很熟悉的节目【阴阳五行】，说的不好，老师们多多包涵”王昊悦看着底下班主师傅都在，不免手心有点出汗。

阎鹤祥一听到这节目名大脑袋就炸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原以为师傅不提就是忘了，这下被这两个莽撞的小朋友那么多段子不选，非选中了这段，这说是不是故意的也说不过去，阎鹤祥不自觉的就开始转着笔，脑袋盯着面前这两人的名字，真想一笔把他俩给划掉。

“你们平时也一直磨合着，配合上我不担心，但是业务上还要多努力，台风一定要自信”高峰仔仔细细听完拉过扬声器说。

“首先，一定要听你们师傅的话，这都是苦口良药，你觉得自己努力了，很好了，别人比你更努力，一定不能懈怠，我们德云社讲究的就是勤奋，你们其他人也都听着，我们是行业第一，这话我在外面都不爱讲，但跟你们要说说明白，我们怎么就能保持这么十多年的第一了，是德云社每个演员的努力，你每天除了演出的时间之外在做什么，这一行学无止境，你们现在可能是出场把你排在第一第二，你可能觉得后面出场的人还没我说的好呢，掌声还没我热烈呢，但是你要记住，人家说的场次比你多，比你有经验，这就是你要向别人学习的，不管把你们分到哪个队，哪个队，认认真真学，一定要踏实，记住我的话，回来说刚才你们两人台上说的这段，阴阳五行，说的没毛病，但小剧场还得多说，多练，小剧场的观众会喜欢听这个，你们师傅说的，自信，我再讲透彻一点，甭管这段子今天来的人里面百分之20的人听过了，就是百分之50的人听过你照说你的，观众能听到的就只有你说的，他没有选择了，我们就赢了”郭德纲苦口婆心。

下面的学员听到班主这最后一句都哈哈大笑，早就知道班主没溜儿，私底下班主原来这么可爱。

阎鹤祥句句听着，句句都感觉师傅要拿自己做坏榜样，吓出了一身冷汗。

再之后的一对一对表演，阎鹤祥都不怎么坦然了，德云社演员众多，一直等到将新学员们都分配好了角色，整个才结束，他跟着师傅走在后面。

“待会有事吗”郭德纲看着心事重重的徒弟。

“没……没事”阎鹤祥猛一抬头，正对上师傅那双深邃的眼睛

“跟我回家”

“是”阎鹤祥硬着头皮应下来了

挨打的人往往有预知挨打的能力，阎鹤祥觉着这次绝对是凶多吉少了。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吧”

“知道”阎鹤祥颓丧地没有力气再多说几个字

“为什么不来找我”

“不敢”

“不敢是理由吗，给我随随便便上台张口就说阴阳五行，动过脑子没有，麒麟说是他选的这个节目……”

“不，师傅，是我选的，不关麒麟的事，是我的错”阎鹤祥听到这一句急急辩驳，在内心暗骂这个傻麒麟，就算把罪责都担他身上，师傅还不是一样会找自己谈话。

“我还不知道你们”郭德纲一下提高了嗓音。

阎鹤祥又把脑袋往后缩了缩。

“但凡长点脑子，就不会给我选这个节目，自己觉得效果好吗，自认为有本事把小剧场的节目搬到大剧院上底下观众一样叫好，有这个本事吗，我看你们是自信过头，不知轻重，把我尺子拿来”郭德纲一指书架的方向。

阎鹤祥知道师傅指的是什么，他不敢磨蹭，带着些小小不情愿将那把束之高阁的黑檀木戒尺交到师傅手上。

“念，上面写的什么”郭德纲摆摆手没有接。

“谨慎”阎鹤祥看看正面，又翻到反面，“良心”他将两个字读了出来。

“给我”郭德纲伸手。

“啪”

“啊……嘶”阎鹤祥被敲到了手背，用另一只手立马捂住，又不敢太吱声。

“手放开，掌心朝上”郭德纲很严肃

“嘶”阎鹤祥又挨了一下手心，立马手掌蜷缩在了一起，嘴巴歪到了另一边，他没想到这么疼，疼的自己完全受不了。

“手打开，今天第一次，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班主从来不打人，你再缩回去我就从头打过”郭德纲盯着徒弟紧紧握住的手心，面露不满。 阎鹤祥再也不敢了，他使劲搓了一下手，将手送出去，凌厉狠决的10下手板像刀落砧板一样快速划过手心，火烧火燎的痛感从手心传向大脑，他不敢缩回手，手掌抖成了筛子，不受自己控制，冷汗把后背都沾满了。

……

带着这场深刻的教训，阎鹤祥走出了师傅家，回望师傅园子里养的那些长势娇好的花花草草，阎鹤祥突然特别想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