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柒

  1933年冬——

  播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唱着霸王别姬，不时还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不仅一点京剧的美感都没有，甚至还令人心烦。

  张以茉抬起手关上了播音机，低头玩弄着指甲，一点都不理会站在她面前的军官。

  那是张启山的副官。

  “不过是辆火车罢了，你们佛爷不会应付不来吧？”她没什么表情，只是话中带着几分讥讽。

  军官尴尬的站在那，犹豫一会儿才上前几步，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老祖宗，那是辆鬼车。”

  这位张大小姐一向是位不好说话的，听说是二十年前到东北投靠张瑞山，当时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如今还是十几岁的样子。

  别说张启山，连张瑞山生前都喊她一句太奶奶。

  听到鬼车二字，张以茉才起身去拿自己的大衣，跟着军官出了门。

  张启山是她孙子辈的孙子辈的儿子辈，这是前几年张瑞山那个老妖怪给她顺清楚的。

  想起张瑞山，张以茉的脚步一顿，随后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那个人说是她的后辈，其实在她心中，是一个亦师亦友的人。

  火车站聚集了不少的人，大多数都是张家的亲兵，士兵为首的人穿着军官服，面容威仪，正是张启山。

  张以茉来的时候那些士兵正在切割火车的铁皮，看着这老旧的火车道:“我不过就是个在张家坐吃等死的，张大佛爷不会真的以为我有什么大本事吧？”

  这话说的也没错，她到张家已经有二十年了，期间只跟着张瑞山下过两次墓，后面就在家里该吃吃该喝喝了。

  张启山剑眉一挑，看着她的眼神里写满了不信，“老祖宗说笑了，三年前的事张某还记得呢。”

  别看他对她的称呼毕恭毕敬，可行为没有一点作为小辈的自觉。

  到底是寄人篱下，张以茉忍了。

  三年前张瑞山一把年纪非要下墓，张以茉难得想凑热闹，便跟着去了，谁想到进去的时候浩浩荡荡一群人，出来时竟然只有浑身是伤的张以茉和昏迷不醒的张瑞山，她把他扛出来了。

  只不过张瑞山出来后不到半年便去世了。

  其实她能活下来靠的并不是别的，只是身上的麒麟血罢了。

  很快，一节车厢的铁皮被割出了一个洞。张启山走进车厢，张以茉紧跟着走了上去，看到里面的情景，不禁皱了皱眉。

  昏暗的车中摆着许多老旧的棺材，张启山命人去寻齐铁嘴。

  不一会儿那位九门排名老八的齐八爷便到了，看着他那副怂包样，张以茉憋着笑走到他旁边，“怕什么的，这些年被佛爷拎着下的墓还少吗？”

  齐铁嘴回头看着她那副欠揍的样子，“哟，几个月不见，怎么张家小姐嘴皮子功夫见长啊。”然后他装模作样的给自己壮了壮胆，跟在佛爷身后走进车厢。

  张以茉也没继续打趣他，她看着车厢里的这些棺材，虽说不怕，但也没有多少好感，她上前几步，仔细的打量起那些棺材上用红漆写好的汉文字，旁边还写着“甲四墳东室段二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