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叁

和尚的回忆当饥饿告诉我时间时，我已无法再举起那小半截破瓶子了。

和尚的回忆此时，我有点后悔把鸩酒倒了。

和尚的回忆借着昏暗如鬼火的灯光，我回到灵柩边，想坐下来，但是饥饿已经让我头昏眼花，一下坐了个空，倒在地上。

和尚的回忆地上,冰冷而潮湿，除了泥土,什么也没有。没有草根,没有苔藓。

和尚的回忆我的手碰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不软也不硬。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衣角，但马上知道，那是刚才被我打死的老鼠。

和尚的回忆恶心。一开始我这样想，但马上我想到,这可是食物。

和尚的回忆我欣喜地想着，抓着了那只死老鼠。

和尚的回忆我拉住老鼠的两只后爪，用力撕开，老鼠还没死透，当我扯下一只后瞳时它还动了动，里面还有未凝结的血滴出来。

和尚的回忆我伸出舌头接住滴下的血，然后，把撕开的半只老鼠放到嘴边，机械地明嚼着,鼠毛刺在我的舌头上，好象在用牙，而老鼠那有点尖利的小爪子也在我齿间开始粉碎。

和尚的回忆平心而论，鼠肉只带有腥味，并不是太难吃，而且血液淌下我喉头里,带给我一种暖洋洋的饱食的感觉，甚至有几分鲜甜。

和尚的回忆我拼命咀嚼着。老鼠的尾巴在我嘴里时而盘屈成一团，时而又甩出唇外，我像吸面条一样又吸回去，细细地咀嚼。终于，我把这死鼠的内脏、皮毛混在一起同样咀嚼得粉碎，吞入腹中。

和尚的回忆这老鼠虽然不大，但我想吃下去后大概也足可以让我再坚持五、六个小时。

和尚的回忆吃完了老鼠，我觉得身上的力量又回来了一些。站起身，在地上摸到了那半只瓶子，就又开始挖掘。

和尚的回忆碎土里的冰屑融化后,重又冻得硬硬的一整块，用破瓶子很难挖。我的手机械地动作，泥土向后甩去，不知干了多久，只觉得我的头上汗水直淌，背上的衣服已经湿得搭在身上,墓穴里空气越来越污浊，让我喘息也开始有点困难。

和尚的回忆这时，我又感到了饥饿。

和尚的回忆洞壁挖进了大约有一尺多。然而我记得，进来时我大约走了几百步，两百多步吧。每一步大约有一尺多点,而我这一天只挖一尺多，那只怕要挖两百多天才能挖通。

和尚的回忆这让我感到绝望，一个人再怎么坚持，也无法在这个密闭的山洞里待上两百多天的。即使水和空气都不成问题，但食物怎么办?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抓不到老鼠了。

和尚的回忆想到这些，我丧气地坐了下来。

和尚的回忆饥饿开始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兽 ，在我的胃里啮咬。一股股酸溜溜的水泛上来，让我满嘴都发苦。我明白，如果再不能吃一点食物下去,那我一定会马上倒毙。

和尚的回忆很奇怪。当我想要殉情时，觉得生命不过是可有可无，一点也不值得珍视。但事到临头，我又觉得生命那么可爱,值得用一切去换。

和尚的回忆在饥饿中，我想到了平常吃的面条、稀饭。此时如果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不，即使是一碗猪吃的泔水，我也会甘之如饴的。

和尚的回忆在黑暗中，我伸出手去，然而只摸到了潮湿冰冷的土壁。

和尚的回忆突然,我发现贴着我的掌心，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软而长，好象一根粗粗的线。

和尚的回忆那是蚯蚓!

和尚的回忆

和尚的回忆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什么,那条蚯蚓已经蠕动在我的嘴里了。我用舌头拨弄着它，用舌尖细细地舔掉它身上的泥巴，品尝着那细而圆的身体上那种腥味。

和尚的回忆我让它穿行在我的齿间,从舌面再到舌底,再用舌头把它顶出来，一半挂在唇外,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达我的狂喜。

和尚的回忆当我把这蚯蚓吮吸得好象瘦了-一圈，才开始细细地咀嚼。

和尚的回忆蚯蚓不像鼠肉。鼠肉的皮毛太粗糙,而且血腥气也太重，蚯蚓只有一点淡淡的血腥，不浓，就像化在水中的一滴墨,云层后的一点星光，不经意的当口才能发现。但也就是那一点血腥气告诉我，我吃下去的是可以消化的食物，不是木头和泥土。

和尚的回忆只是，一条蚯蚓太小了,小得都感觉不出有什么来。可是我再摸着洞壁，什么也没有摸到。本来,冬天就没什么虫蚁会出来，这蚯蚓怕是埋在土里被我挖出来的吧。

和尚的回忆我还不死心，抓过墙洞中的漆灯，借着那一点微光细细在洞壁摸索了一遍，却什么也找不到。如果我能找到什么,虫卵、蝎子、蛤蟆、腐烂的蛇，不管什么，我都会一下放进嘴里，嚼成粉碎的。但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找不到。

和尚的回忆饥饿是什么?是有毒的钩子，只是轻轻地钩住你的皮肉，一拉一扯，不让你痛得一下失去知觉，只是让你摆脱不了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