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发出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倒在石板地的男孩逐渐被吵醒了过来,就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旁观的谢熠城像是突然魂魄离体般,附在了幼年的他身上。
强烈的快感过后继之而来的是精神上的恍惚,以及肉体的松弛状态,她感到四肢无力眼皮昏沉的同时,睁眼却看到了她这一辈子恨之入骨又爱之如命的男人——
谢越泽。
她宝贝儿子的亲生父亲。
谢熠城费劲的从潮湿冰冷的石板地上爬了起来,幼年时的他带着一身伤,全是被眼前这个吸/毒成/瘾的女人折磨出来的。
他能忍住身体上的疼痛,却忍受不了心灵上的。年幼的谢熠城瞪着踉踉跄跄朝他走过来的母亲,身体害怕得抖如筛糠。
女人似乎又出现了幻觉,她混浊且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谢熠城。那刻骨的目光中夹杂着毁天灭地的极端情感,爱恨交织,抵死交缠,最后合成了痛彻心扉的执念。
“阿泽……”
女人充血的双眼映出谢熠城的模样,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女人的理智和良知早已不复存在,她驱动着瘦成了皮包骨的身体,艰难又缓慢地走向谢熠城。
我亲爱的宝贝儿子,长得真是和他的父亲越来越像了……
哦不对不对,眼前的他,明明就是我心心念念的阿泽……
“亲爱的,我好想你……”
女人声线颤抖不已,沙哑的声音就像砂纸磨过桌面一样难听,令谢熠城的灵魂深处都跟着颤栗起来。
他木然地站在原地,眼睛惊恐地瞪大,双腿颤抖到似乎只要走动一步,就会支撑不住的重重摔倒在地。
他走不了,也压根不敢走。
大脑深处的恐惧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若癫狂的女人离他越来越近。
“阿泽,阿泽,我终于又看见你了……你不要再从我身边消失了好吗?”
女人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年幼的谢熠城,她的身躯太过瘦弱,压在小男孩身上竟然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没有。
“因为你,我的世界已经支离破碎了……亲爱的,我不能没有你。”女人干枯粗糙的手掌自谢熠城脸颊抚摸而下,原本轻柔的力度在触及他脖颈时瞬间加大,“可为什么到最后,连你也要离开我?”
女人紧紧掐着谢熠城脖子,神情变得阴郁又癫狂,“你选择了她,不选择我。”
“你爱上了她,不再爱我!”
一个吸/毒者本就使不上什么力气,但小男孩稚嫩的脖颈还是被掐得青紫一片。
他涨红着脸狠狠咳嗽着,手上使出全力一把推开了压在身上的女人。
谢熠城听见年幼的自己声嘶力竭地喊了句:“走开,妈妈是坏女人!”
她被男孩推了个趔趄,身形不稳地倒退几步,然后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坏女人?”她盯着小男孩青涩的脸蛋看了几秒,空洞无神的眼睛逐渐清明起来,似乎认出了眼前的人不过是她的亲生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嘶哑怪异的笑声,就这么一边疯疯癫癫的笑着,一边动作僵硬地爬起来,如蛇一般扭动着身躯来到了谢熠城面前。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疯女人生出来的小疯子,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自己又会好到哪里去?不把你关在这,难道让你跑出去祸害人吗?你活着也不过就是恶/心人的……怎么不早点去死算了,嗯?宝贝儿子?”
女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年幼的他心口,谢熠城的面色逐渐苍白如纸,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与尘灰。
女人这下直接被踹翻过去,半天爬不起来。谢熠城使劲擦着身上的水渍,喉咙里呕的一声,捂着肚子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女人无力地倒在地上,又疯疯癫癫的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了我的宝贝儿子,你这是嫌妈妈恶心吗?”
谢熠城没有理她,一个劲地吐个不停。
女人又突然不笑了,一脸冷漠地看着呕吐不停的他,“别忘了,你可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的命是我给的,肉体也是我给的,你嫌我恶心?嗯?你自己不恶心了?”
鸟笼的铁门早已被打开,这时的他终于能自由操控幼年时的身体。谢熠城捂住嘴强逼自己停止呕吐,看都没看那疯女人一眼,站起身径直走着那大开的铁门走去。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要离开,漠然的神情变得慌张起来,声线也由于她心底的不安而微微颤抖:“你要往哪里去?不许走……回来!听到没有?妈妈命令你回来!”
谢熠城置若罔闻,稚气的脸上露出不符合他年龄的冷淡和沉寂。就在他双脚踏出铁笼的那一秒,女人嘶哑的声音停止了,取而代之是一道令他无比心悸的熟悉声音。
“小朋友,你这是要往哪走啊?小小年纪的也不怕走丢了?”白轲含着笑意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谢熠城几乎头皮一炸,他快速转过身,只觉得站在铁笼中央的白轲就像是活生生撞进了他眼睛里,生疼。
“你看你,长得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万一被哪个坏人叔叔给瞧上,拐回去做童养媳了可怎么办?”白轲满嘴跑火车,调侃的语气落在谢熠城耳朵里,让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都荡漾开了层层波纹。
“过来,到我身边来。”铁笼内的白轲朝他招了招手,谢熠城对她的指令向来宛如圣旨,哪怕前往是永无止境的黑暗深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听她的话坠落下去。
谢熠城又再次回到了禁锢他许久的囚笼内,他站定在白轲面前,一双眼睛像是被撒上了繁星般,亮晶晶的有了熠熠光彩。
身后的铁门就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被关上,谢熠城感觉脑袋一痛,在一阵近乎天旋地转般的晕眩中,白轲在他眼前的轮廓越来越模糊不清,就像是即将消散不见般。
他急切慌乱的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耳边再次响起女人疯癫的笑声,她边笑边扯着喉咙在说些什么,可谢熠城什么也听不见,环绕在他耳边的只有那瘆人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起初是断断续续的,然后变得越来越尖利放肆,就像是恐怖片里面的女鬼在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尖叫,吵得谢熠城耳膜刺痛,恨不得把耳朵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