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不告而别

临夏的季节，往年这时候雨水在柳城就很少了。柳城地处偏干，土地并不太适合养物。也是从很久之前起，住在柳城这里的人都从商，很少做农活。但惜夏日长的感觉，在这里是体会不到的。也正因如此，大多户人家世代从商，子承父业，造就了柳城这一代繁荣的景象。

　　带着一点惰意，拉开落地窗帘，又是一个阴雨天气。小雨淡墨，让连绵的山脉蒙纱。茹玲吸一下空气，树叶的清香，树脂的凝结，鸟儿的雀跃，让她感到空气里都是让人惬意的。她闭上眼睛，有些放空，柳城像今年这样多雨的时候很少见，但偶尔遇到一回，倒发现别有情趣。难怪，爷爷不惜花钱修了条泊油路上来，非要把别墅安在山间。

　　门外在的女仆扣门，柔声询问：“小姐，你可要梳洗？”张茹玲听声音，分辨出这是招聘来那四个女仆中的一对双胞胎，名唤做芯平，还有个姐姐与她容貌相似，叫做芯宁。用刘妈的话来说，找对双胞胎，做事放心些，互相之间让她们也有个照料。张茹玲让她拿了毛巾过来，芯平就要去接热水，被她拦下：“不必了，我自己去打水。”芯平不明白，站那一脸为难的搓手。她自己家父母卖她到这儿来，就因为养不起她姐俩，嘱咐她好好干活，不可得女主人家嫌弃。茹玲拿着毛巾就要去洗脸，却看到芯平在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孩子家，才十六七岁的样子，与袁成的妹妹一般大小，见此思彼，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芯平很不好意思，小声说：“张小姐，我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张茹玲楞了一下，方才想起没有让她接水的事，笑了笑：“没有的，我只是之前一个人在外面，这些梳洗的事做惯了。”芯平听过刘妈讲小姐只身在国外待了两年的事，知道不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也就笑了。张茹玲看她那张愁脸不见了，就让她先下去等开饭。芯平看女主人如此好相处，也听话的下楼去。

　　张茹玲站在原地，屋里的紫色地毯上，喇叭花和藤蔓纠缠着开在一起。高跟鞋踩在上面，悄然无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年少的脸，生怕自己做错了，于是哭笑都变幻不定。一个人让你开心，也是那个人让你难过。一句话，一件事，一个谋面，就把此生相许了出去。

　　因着小雨连连，不便出去，就在房里翻看一本外国的名著。看了几章，芯宁说有袁家的人来了，张茹玲开心的下楼，以为是袁成让人送聘礼来了。毕竟日子一天天紧了。见着的却只有林叔一个人，打着一把黑伞，进了屋子伞尖还在滴水。张茹玲让人倒茶，请他坐下来说，林叔是袁成的贴身人，必定是有什么事，才雨天赶来见她。林叔皱着眉头，从胸口处掏出一封信来，放到茶几上，声音有些忐忑不安：“张小姐，是袁老夫人让我来见你的，这是……这是袁东家留下来的信。”“他留信干什么？”张茹玲百般不解，二人明明昨日才见过，平时有什么事 都是当年来与她说。她拿过信封，上面还有些别人的体温，这无端端的叫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张茹玲把信打开，上面的墨水尚干，还残留一点墨香，袁成的勾勒的每一个字都很端正：“娘，妹妹，茹玲，对不起，父仇不报，子心难安。现在东城和柳城之间，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战火的硝烟，并不遥远，柳城后头军方要一批人员，潜入东城九省大帅府。多的话，儿子也不便透露，请母安心，等吾归来，望告茹玲一声，婚期定下是我鲁莽，原谅。”

　　信上的话只有寥寥几句，却让茹玲一下子跌如冰窖，半会没缓过神来。她只记得，他说柳城军方需要一批人偷偷潜伏过去。她听说过那九省统治大帅的狠辣手段，对待敌人从不心慈手软，酷刑上百套，而他的儿子，如今的新继承人祝常鹿，更是青出于蓝，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姑且一个。他说，婚期定下，是他的鲁莽，那她的关于他的一切，难道都算五彩泡沫里的幻想？

　　出了这事，林叔只怪自己发现的太晚，东家在交代他酒馆里的事务的时候，他未做多想：“张小姐，怪我，没有替您和老女人看好东家，昨天夜里，他就未归。”昨晚就人不知踪迹了，那是追也不知从何追起。张茹玲压着心底的慌乱，镇静的说要去看袁成一家，她们几个都是老弱母女，家大业大，现在没了主心骨，怕是慌不择路了，眼角含着泪，抿抿一点朱红的唇：“林叔，带我去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