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豆豆

穿过那扇月洞门，往里走，先前前院里的那条窄溪水见了头，从一个人工假湖接过来的。湖里没有鱼，只是恰巧荷花的季节，湖里有了点嫣红水粉色。湖上一座拱形桥，祝冬言熟门熟路，提起一点衣摆，踩上青石台阶。棉布鞋软底踩在上面，有微细的碾碎沙子的声音。张茹玲跟在后面，除了有时盯着祝台纤长的背影看眼外，就是挨着桥边走，探身望一望那水里的倒影，桥是半圆形的，投在水里，就是一个满圆，把她和祝台都圈外里面，碧波轻荡漾，人影不定。

　　不多一会儿，拐进一个偏院，地方虽大，连着几间矮屋子，可却背阳。“这里是戏班子里的柴房。”话说着，来到一个草棚边，里面有匹红枣色马，原本四肢摊着，看到祝台后就站起来了，抖抖油亮的毛发，对着祝台一阵摇头晃脑的。

　　“乖，乖，别蹭我的脸！”祝冬言一只手抚摸它的大脑袋，顺势往下按，另一只手遮着脸。张茹玲发出一声“哧”笑，原本见着这个庞然大物还有些顾忌，见着眼下有些玩趣，也大着胆子去摸了一下。袖口不紧，如凝的手腕又细，露出一截白肌如凝的手腕，落在枣红色毛发间，若隐若现。祝台只觉看久了，能像冬天看落地的雪一样，看出一圈淡淡的莹光来，不深不浅，却能耀他的眼。

　　“好漂亮的马呢！它有没有名字？”张茹玲看马儿温顺任她抚摸，难忍心间的喜爱。没听到回话声，张茹玲下意识的一眼瞥到祝台那正对着她看的画了浓妆的脸上，愕然在那双黛眉下一双画成的桃花眼里看到了自己。祝冬言按下一丝慌乱，垂眼拇指和中指轻捏着拖到脚腕超的袖口：“它有名字，叫豆豆。”

　　“哦，是个好名字。”张茹玲低语道，听到从前台传来的一些锣鼓声，知道好戏已经开始了，想必邱泽把今天办的很热闹。张茹玲抚摸红豆的速度慢下来，心思也渐渐无法集中，有些难过起来，那个父亲，终究让她失望。直到她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茹玲眼眸一亮去看来人。袁成看到她完好无损的站在那，松了口气，正要叫她，又注意到紧贴着她伫立的戏子，开口问道：“这是谁？”

　　茹玲知道袁成定要来寻她，此刻拍了两下手掌，有点得意的走到他身边去，笑道：“这是祝冬言，也是戏班子里的人，我刚才遇到的。”袁成打量了他一番，二人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转头就对张茹玲说：“你真让我好找，戏班子这么乱，什么人都有，你又不熟，怎么能乱跑？”

　　袁成话里少有的威严，听得茹玲鼻子一酸，顿时觉得委屈：“我难过，你知不知道？却来说我！”

　　袁成知道她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她脸上一层淡淡的愁容，黛眉微皱，双颊因生气而泛起红润，让人不禁生怜爱。袁成携过张茹玲的手，不顾她略一挣扎，拉到自己身上，打趣道：“怎么？你还生我气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随着袁成胸膛起伏的规律，那一种带有薄荷烟草气味的热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扑到张茹玲脖子上。她有些别扭的推开他，耳垂上挂着的红珠耳坠沙沙打着风衣娃娃领子。张茹玲感到双颊发烫，有些腼腆的看向祝台：“让你见笑了。”“无妨。”

　他这从容一开口，倒让袁成满腹疑问，扯过张茹玲的身子，问她：“他是男人？”“是，在这里扮演女旦角罢了。”张茹玲说。

　　袁成一只手绕上她的腰，也不在乎他是男是女只顾着挨着她的脸颊说：“我们去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