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下）

这是第二次朱煜来到木槿苑，第一回，他目送曲怀玉走上花轿，夜里，醉酒，路过木槿苑，往里看一眼，灯火通明。照亮一院的木槿花，曲怀玉曾娇羞对他说“有女同车，颜如舜华……”他折下一枝木槿，苦笑后转身离去。

今日，他仍笑着，春风得意，折下一枝木槿，却是往主屋走去。

曲怀玉我娘临走前，曾对我说“莫要说什么独善其身，你已身处洪流。”

曲怀玉梳理穿一身王妃朝服，妆容精致，惹人倾慕。在朱煜穿过回庭的时候，她如是说

看到朱煜跨进来，她抬眼，望见手中一枝木槿，慌神片刻，默念道

曲怀玉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曲怀玉好好的，你把它摘了做什么呢？

朱煜你簪花的时候很好看

曲怀玉我早已面容枯槁了罢……人一老，花倒是衬得俗气了，可惜这花……

朱煜才二十出头的人，说什么老不老，玉娘也不怕人笑话。

曲怀玉我已经活成笑话了，还怕别人来笑话吗？

朱煜玉娘……

曲怀玉朱煜，你我相识多年，同我说实话。你真的是肃王义子吗？不仅如此吧！

朱煜玉娘……这件事我会和你讲清楚，但不是今日。

你志在天下，不会拘于一方小小的院落……我会放手，成全你。曲怀玉仰头喝尽玉杯中的茶，茶是昨日的茶，已凉透。她哽咽

曲怀玉下辈子吧，你欠我这样多，来世，我等你来还我。

朱煜疾步上前捏住曲怀玉手腕道

朱煜玉娘，不必那样久，最多给我十天。今日我来带你走，不仅是为了我给你的承诺，也是我答应了怀义的。

曲怀玉埋头在朱煜怀里啜泣

曲怀玉太迟了，五年前就回不去了。你说我只要帮了肃王叔叔，我们就有机会去外面看看，然而是我想错了，有那么多人不会允许……把我忘了罢，我会变成你的过客……可你不同……你是我的全部啊……

曲怀玉肃王叔叔有疾，鲜少入京。虽说手握重兵，但他老来只得一女，打小养在宫里，他是个可怜人……阿娘偷偷和我说你和肃王叔叔年轻的时候，很像……

朱煜你阿娘，是周司马的小姐

曲怀玉是，祖父他，也曾任函州总兵……

朱煜将怀玉拥的更紧，不言语。曲怀玉的身子一点点凉下去，她不觉得疲惫，反倒愈轻松，意识逐渐模糊，她呢喃

曲怀玉朱煜，这一生，我好累……

曲怀玉真好，你在我身边……这不是梦……

那枝木槿最终落在曲怀玉的裙摆上。他轻声说

朱煜玉娘，等我罢……

六月初八，燕王妃殁。

木槿苑的一从芳华，从此凋零枯萎，春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