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上）

谢谨为曲怀玉添好茶，在她面前盘腿坐下。

谢谨怀玉，我喝酒，你以茶代之，且陪陪我罢。

像是小孩的恳求，曲怀玉点头应了。

这是六月初七，四皇子燕王谢谨最后一天为皇室贵胄，他还未来得及去他的封地看看。

肃王承诺他依旧会是燕王，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天下从此姓朱，谢只是个过往。

谢谨从前总是忙着，和你一起安安静静呆着的时间倒是少，你不会怨恨我吧？

说这话时，谢谨依旧笑着，三分心酸。想去握住曲怀玉的手，却被不着迹的躲开。他干笑……

谢谨现在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没想到第一次闲暇会是这般。

曲怀玉殿下要放手，随时都可以，只是殿下不甘心。

曲怀玉举杯，谢谨抬手拦下

谢谨别，玉儿……先别喝，我们先说会话，我想听你说话

曲怀玉【曲怀玉放稳玉杯，接道】殿下知道，妾一向不喜多话。

谢谨也罢，你听我烦烦你，一样的。

谢谨五年前，我们还没有成亲，你被火困在金玉楼里。我疯了一样冲上去找你，看见你哭着对朱煜说“你再不来救我，我就死了。”

谢谨再灌下一杯酒

谢谨后来皇兄对我说，他瞧上曲家怀玉，要让她做个孺人。那晚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找我，和我说“你再不来救我，我就死了。”我害怕，我想你好好的，我知道，那个时候只有我能帮你……第二日我抢在皇兄前面，求父皇给我们赐婚。

到此处，谢谨红了眼

谢谨我想帮你的，可怎么……像害苦了你。

谢谨我曾对父皇说，燕王妃，家世容貌要上乘，温柔贤惠，知书达理，还要有雷霆手段，可替我安好后宅。是你合了所有，还是偏偏你曲怀玉就是这般的人……

话未完，一口血涌出溅在曲怀玉襟前，桌上的茶水里。曲怀玉惊的说不出话来，挺脊，攥紧衣袖

曲怀玉你……

谢谨无事……不必紧张，听我说完……这茶你喝也好，不喝也罢。你和朱煜今生注定无缘了……往后你只能以燕王遗孀活在这世上。他这人重情重义，却未必能为你与天下为敌……玉儿，选择在你……我们五年夫妻缘分到此为止，来生也不要再相见，各自安好，都不会这样辛苦。

曲怀玉怔怔望着，眼中有晶莹滑下。谢谨终究是撑不住了，带倒了桌上的酒水，合着那碗毒茶。

庭院里，槐树下，谢谨平躺在曲怀玉裙上，他的王妃为他梳头，一寸一缕，一丝不苟，谢谨浅笑

谢谨玉儿，我不想争的，你可知怀璧其罪……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望向天空，有容容流云，他抬手去握风，尽是虚无。

六月初七，燕王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