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心理作用

　　“咔……”

　　开门的声音响起，伊娃下意识回头，恰好和一双疲惫的蓝色眼睛对视。眼睛的主人很快移开目光，一边进来一边关门:

　　“伊娃，今天你起得真早。”

　　伊娃咬着嘴唇，右手握成拳头，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亚瑟忙着换鞋，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过了一会儿，她快速地问:

　　“昨晚去哪儿了？”

　　“工作。”亚瑟自然地说。他总是很坦率，即使真的说谎也会在事情过去后说明原因，伊娃没理由怀疑他。

　　见伊娃露出诧异地表情，亚瑟向伊娃露出温和的笑容:“你可以控制自己。对不起，伊娃，我回来晚了。”

　　伊娃鼓着腮帮子，双手抱着手臂，头转向一边。亚瑟走过来，将一袋面包放到她手上。袋子热乎着，里面是刚刚做好的面包，伊娃甚至还能闻到浓郁的奶香。

　　“作为道歉，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面包。早餐不用做了，吃这个吧，里面还有牛奶和蛋挞。”

　　伊娃抱着面包，目光跟随亚瑟一同进房间:“医生不吃吗？”

　　“我累了，想先休息。”亚瑟说完便躺倒床上，两眼一闭，很快睡过去。伊娃心情复杂地望着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她把门关上，人却没有出去，自顾自地戴上耳机，打开电脑，坐在电脑桌前看动画片。

　　……

　　亚瑟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只有深褐色的天花板，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他坐起来，伸手要开灯，结果在坐起来的时候发现他的电脑开了，屏幕上赫然展示着猫和老鼠的动画界面。一只手从电脑椅背后伸出来，拿走桌子上的牛奶又再缩回去。

　　手的主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亚瑟无奈地说:“伊娃，我的电脑是拿来工作的。”

　　“我没动你的东西。”伊娃淡淡地回答。

　　亚瑟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光从外面洒进来，瞬间将房间照亮。窗外碧空如洗，几朵白云慢悠悠地从空中飘过，太阳在半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些许热气。他眺望远方，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此时的心情无比愉悦。伊娃瞥了他一眼，指了指桌子上面包袋。

　　“要来点面包吗？你睡了很久。”

　　“不了，我还没有刷牙。”亚瑟靠着窗沿看向伊娃。“为什么要在这里看动画片？我记得公寓里的电视也可以看。”

　　伊娃不说话，暗暗抱紧腿上的波旁，公主猫正在舔舐牛奶盒上的吸管。

　　“你是来守着我的吧，害怕我丢下你离开。”

　　“……笨蛋。”

　　伊娃心想。她迅速抱起波旁站起来，摘下耳机丢到桌上，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亚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扯出一个满意的笑。

　几个小时没看手机，亚瑟担心自己错过任务，拿出手机查看信息。工作群里没什么动静，倒是薇姬给他打了不少电话。亚瑟拨回去向她报平安，他们之间的对话被站在门外的伊娃听到了。伊娃板着脸放下波旁，气势汹汹地走回房间。

　“我讨厌蔷薇花！”她在心里呐喊。

　自从薇姬出现，亚瑟三天两头往外跑。他有时晚上回来，有时凌晨回来，有时几天后才回来。只要薇姬一来，他们必定一起出去。他不说他和薇姬去哪儿，把伊娃丢在家里自生自灭。要是他哪天有空在家了，薇姬的电话也会打过来，两个人又在一起聊很久。伊娃生气了，她的怒火就像一个正在滚动的雪球，越滚越大。她的话又变少了，整天板着一张怨妇脸，脾气十分暴躁。

伊娃认为薇姬抢走了她的医生，是薇姬让亚瑟变成这样子的。伊娃是病人，亚瑟受朋友的嘱托治疗她，她才是医生应该在意的人，医生凭什么忽略她？一切都在薇姬出现后发生了变化，她确定自己没错。伊娃曾经迫切地想要伤害（嘎掉的那种）薇姬，或者在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来一巴掌。但想到亚瑟对她说过的话，她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在怨恨薇姬的同时，伊娃十分自卑——薇姬美丽大方，自信优雅，还是一个正常人，完美到伊娃自己都羡慕。比起伊娃，薇姬更适合医生吧。或许他们已经交往了，而她阻碍了他们，所以他们才会时常一起外出，就算回来也时刻保持联系，还有一起在外面过夜吃东西……

明白这点后，伊娃感觉胸口闷闷的，仿佛快要窒息了，内心莫名有股巨大的悲伤。她不敢出现在医生面前，当医生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回应。啊，真奇怪，难道她真的是多余的吗？

“伊娃，我要出去了，你在家千万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今天这个早上，亚瑟吃完早餐，又抓着外套出去了。他不放心伊娃，忍不住提醒她，伊娃只是坐在沙发前吃苹果。等门关上了，她忽然放下碗，抓住胸口的衣服小声抽泣。

“……”

医生明明是我的。

◆思念

陆佳昨晚和死党熬夜打游戏，死党上一秒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还能坚持，陆佳的耳机下一秒就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这家伙！果然得意不了三秒。

陆佳摘下耳机，用手揉了揉眼，将耳机放到电脑桌上。她的眼睛又酸又干，头昏昏沉沉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熬了一个晚上，身体确实受不了，死党自己打自己的脸也情有可原。她拿起一旁的镜子照了照，瞬间吓了一跳。她就像被人打了两拳，脸上带有极其严重的黑眼圈。再不睡，她恐怕要成为明天报纸上的热点，脑海中甚至自觉想好标题——布鲁托斯大学一留学生熬夜打游戏猝死公寓……

“叽叽叽……叽叽叽……”

几只麻雀在陆佳的窗户停歇，一边发出清脆的叫声一边在窗台上蹦蹦跳跳。陆佳微笑着向麻雀们问好，给它们扔了些面包屑，“呼啦”一下拉上窗帘。麻雀被拉窗帘的声音吓跑了，因为舍不得到嘴的食物，过了一会儿又再飞回来，察觉到没什么动静后低头啄食面包屑。至于公寓里的陆佳，她早已躺到床上准备入睡。

“……”

公寓里安安静静，隐约能听到麻雀啄食面包屑发出的满足的哼哼声。这并不影响陆佳，大自然的声音就是她的催眠曲。困意渐渐统治她的大脑，即将为她打开梦境的大门。这时，一个哭声猛地把她拽了回来。呜呜呜，呜呜呜，还带有抽泣，声音的主人仿佛就在她床边。

“……”

陆佳闭紧眼睛，下意识抓紧被单。她以为公寓闹鬼，想到现在是白天，她又觉得不可能。她发现声音很耳熟，从哭声里听出了主人的难过。声音的主人貌似碰到什么悲伤的事，哭了很久很久，陆佳全都听在耳朵里。她越听越精神，最后受不了地坐起来。

“到底是谁？吵死人了！”陆佳烦躁地大喊。她看向声源处，正想提醒她的邻居安静，声源处的方向瞬间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声音是从窗户左边传过来的，她的左邻居是一个心理医生还有他负责照看的病人。

“伊娃？”

陆佳愣愣地叫出一个名字。声音一听就是女声，陆佳确定是伊娃在哭。伊娃和医生差不多大，两个人同时住在一起，她怀疑医生对伊娃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火急火燎地下床，随便拿毛巾擦了一下脸，抓起外套跑了出去。

“伊娃？伊娃！你在里面吗？伊娃！开门！开门！”

陆佳用力地拍门，却没人来开门。她拍门的声音吵到了附近的住户，有好几扇门打开，露出住户不解的脸。陆佳越拍越着急，拍门声越来越大，哭声戛然而止。她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正想拿出手机报警，门毫无征兆地开了。伊娃站在门口，双眼通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伊娃？”

陆佳大吃一惊，伸手把伊娃拽出来，将外套盖在伊娃身上，上下打量着伊娃。

“天呐，你没事吧？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跟我离开这里，把这件事交给警察！”

伊娃慢慢摇头，低头说:“医生……没有做什么……他……被……蔷薇花……抢走了……”

“啊？”陆佳蒙了。“你在说什么？”

有陆佳为伊娃出头，伊娃把亚瑟成天往外跑的事情说了出来。陆佳这下听懂了，看向伊娃的目光充满惊讶。

“你的意思是说，心理医生忙着和美女谈恋爱不管你了？！”

伊娃难过地点头，依照她的发现来看确实是这样。陆佳继续说:“或许他有事要忙呢？他承认薇姬是他的女朋友了吗？”

伊娃咬着嘴唇，憋屈地看着陆佳:“他们总是一起出去，甚至还在外面过夜！就算回来了也会通很久的电话，朋友会怎么亲密吗？”

“说的也是……”

陆佳恍然大悟。伊娃这么激动，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

“伊娃，你这么在意心理医生，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伊娃顿时沉默，又把头低了下去，自顾自地抓紧衣角。尽管她不回答，陆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心理医生今天会回来吗？”

伊娃拿出手机，打开短信那一栏，将手机递给陆佳。陆佳低头一看，只见上面显示着:

『伊娃，今晚我恐怕回不来了，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忙完手头的事一定尽快回来。

——来自于Arthur（亚瑟）』

看完后，陆佳心情复杂地转移目光:“你又要一个人在家啊……要来我家吗？等医生回来你再回去。我家有电视和电脑，你在我家不会无聊的。”

伊娃再次点头，立即回公寓收拾东西。陆佳跟着她进去，伊娃回房间呆了一会儿，最后拖着行李箱出来。她又把波旁放进太空舱，将波旁所有的东西都装进篮子里。伊娃明明只是去陆佳家住几天，却仿佛要从这里搬走。陆佳惊叹于她的行李，一边安慰她一边帮她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