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病态

　　“亚瑟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萨吉突然靠近亚瑟，说话十分小声，生怕谁听到似的。

　　亚瑟疑惑地看着他:“您请说。”

　“这个女孩……是0013号房的病人吗？”萨吉的声音更小了，亚瑟都快听不见了。

　他回答:“是的，我是她的主治医生。”

　“不可思议！您的治疗很有效！”

　“我没对她做什么，只是顺从她，在必要的时候给她做心理暗示罢了。”

　“您把她带出来了啊，要知道她上次出来就是她被送进医院的时候。”

　“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认为她的病并不严重。”

　“恐怕只有您这么认为了，护士们最怕她了。”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您我说的是对的。我来这里两个星期了，她一直都很安静，而且很听我的话。正是因为这样，我今天才会带她出来。”

　　“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怕。”萨吉抬头望着苹果树上的苹果。“护士们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胆子小，很容易听信谣言。她来这里确实没做过什么可怕的事，也不知道谣言从哪儿来的。我听了好几年，自己都为她感到委屈。”

　　“您很理智，这里正缺乏像您这样的人。”

　　“您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医生，想起前几位，我觉得院长简直是在浪费钱……”

　　亚瑟和萨吉说话时，伊娃一直在吃苹果。那个比她的拳头还大的苹果被她吃掉一半了。突然，一个男人拽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又躲到亚瑟身后。

　　“先生们，我想请你们做一个证明。”男人说。亚瑟和萨吉同时看向他。女人羞得低下头，伊娃继续吃苹果，心情十分愉悦。

　　“你们好，我们能帮到你什么吗？”

　　男人很激动，但他努力克制自己不激动。女人的头低得更低了，他微笑着说:“什么也不用做……就这样站着，看着就好。我即将向我的爱人——波丽娜·恺小姐求婚。”

　　话音刚落，男人单膝跪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在女人面前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戒指。是钻戒，钻石被雕刻成玫瑰花的形状，比花园里任何一朵花都好看。

　　波丽娜惊讶地抬起头，手捂住自己的嘴。男人真挚地看向她，温柔地说:“波丽娜，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伊娃呆住了，拿着苹果的手垂了下来。

　　萨吉打趣道:“我的上帝呀，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吗？我竟然看到了被丘比特射中的人。”

　　亚瑟在一旁笑着说:“确实是，让我们祝福这对幸福的恋人。”

　不等波丽娜做出回答，一个被吃了一大半的苹果“嗖”地飞过来，打掉了男人手里的盒子。伊娃从亚瑟身后出来，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

　“骗子。”

◆魔鬼

　伊娃红着眼，咬着嘴唇，双手握成拳头，身体忍不住在颤抖。她一脸不甘，看起来很委屈，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天呐，真的是那个被恶魔附体的病人！”

　一个路过这里的护士惊叫。跟她走在一起的护士吓得脸都白了。

　“她应该被关在病房里，谁把她带出来了？”

　“她很危险，那个可怜的先生要倒霉了！”

　“我们应该找人来救他。蒂莉安，快去叫迪伦先生！克丽洱，如果她试图伤害那位先生，由你来通知库克警长……”

　护士们又在大惊小怪了。在洛瑞娜看来，那个出主意的护士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做。为了不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她拿出手机，偷偷拨打了院长的电话。

　……

　看到这一幕，亚瑟惊呆了，在这同时忍不住在想:她发病了吗？这是为什么？她现在怎么了？

　他来不及做其他思考，伊娃又说话了，她的语气有理得像在拆穿一个低等的骗局: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你这个骗子——少拿这种谎话来欺骗无知的少女。”

　“神经病！”

　男人破口大骂，俯身捡起掉到地上的盒子。他发现戒指不见了，慌忙在地上寻找，最后在伊娃脚边发现了它。他正要去捡，伊娃一脚踩在上面，用冷漠的目光俯视他。

　“离开她，以后不准对她说爱。”

　男人的怒气顿时就像喷发的火山，终于爆发了。他咬牙切齿地站起来，一手揪住伊娃的衣领，大吼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质疑我的爱？你知道吗？你把我的求婚搞砸了！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疯子！神经病！应该永远被关在神经病院里的罪人！”

　男人咆哮着，伊娃一直在听。她失神地睁着眼睛，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耳边随之响起一个声音——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有点像她，生气的样子就像一只被惹怒的狮子。他愤怒极了，指着伊娃破口大骂。什么贱人，小三，母夜叉，用尽了世界上最肮脏的词语，恨不得把她骂死。

　伊娃不敢动，不敢说话，恐惧顿时占据了她的内心。男人身上仿佛有一种魔法，她只能任由他羞辱、谩骂自己。他的话语比身上的伤痛更让伊娃难受，她崩溃了。

　面前的男人和她记忆里的男人重叠了。那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好像又发生了。恐惧在她心里疯狂滋长，悄无声息地卸下她坚强的伪装，逼迫她展示出最真实的、懦弱的自己，滚烫的泪水从伊娃眼里流了出来。

　“约克，快放开她……”

　男人这么失礼，波丽娜看不过去了，正想掰开他的手。亚瑟抢先一步握住男人的手腕。

　“这位先生，伊娃或许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是她的主治医生，代替她向你道歉。你不仅谩骂她，还做出这样失礼的行为，也应该向她道歉。”

　“你说你是她的主治医生？难怪脑子不好使。”约克看向亚瑟。“原来真是神经病，滚回病房呆着去吧！”

　约克手往下一甩，亚瑟的手在波丽娜惊恐的注视下脱手了。他也松手了——他为了泄愤，竟然要把伊娃摔到地上！

　亚瑟连忙伸手接住她，抱着她坐到了地上。波丽娜的瞳孔顿时失去焦距，愣愣地往后了几步。萨吉对着空气说:“刚才我说错了，眷顾他们的不是丘比特，是魔鬼。可怜的波丽娜·恺小姐被披着羊皮的狼欺骗了。”

　“伊娃，你还好吗？”

　亚瑟松开伊娃，才发现她哭了。伊娃一言不发地抱住他。

　约克捡起戒指，用手帕擦干净，递到波丽娜面前:“对不起，波丽娜，这个神经病捣乱了我的求婚。世界见证了我对你的爱，它不需要被质疑，请你收下证明我的爱的戒指。”

　波丽娜看了亚瑟和伊娃一眼，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约克的头转向一边，目瞪口呆，着实被打蒙了。

　“艾博尔·约克，你这个禽兽，我看透你了！”波丽娜生气地说。“当初我真该听我哥的话，早点和你分手。从现在开始，我们正式分手，我这辈子都不会答应你的求婚！”

　约克顿时像被浇了一桶冷水，怒火消失了:“不！波丽娜，为什么？”

　萨吉冷笑:“你问为什么？看看你是怎么对待伊娃的！连包容陌生女性的耐心都没有，总有一天你也会这么对波丽娜吧？她做出了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你跟她真的不合适。”

　“老爷爷，谢谢您让我明白这一点。”波丽娜向萨吉鞠了个躬，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一会儿，德萨西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