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魇虫

覃邑仁看诊时需要安静，于是许道林沈洛儿和大师兄在院里等着，麻雀落在地上，跳来跳去啄啄小石子，久久不肯离开，好像是跟他们一起等着那扇门开。

一刻钟后石斛打开了门。

许道林连忙上前去，覃邑仁出来时脸色不太好看，屋外的人见状都下意识皱起了眉。

许道林“先生，我师父怎么样？他到底怎么了？”

龙套【覃邑仁】“他中蛊了，有人给他种了蛊虫。”

中蛊！

许道林心头猛地一跳。

中蛊这种事，可大可小，大到蛊虫吃透脑髓、爆体而亡，小又小到只是让人时不时感到不适，不危及生命。

可看覃邑仁这副神情，这蛊虫定然不会小了去。

许道林“是什么蛊？我师父会不会死？”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可是他自己竟一点没发觉。

龙套【覃邑仁】“叫魇虫，名如其物，能让人深陷梦魇之中。这种蛊虫很特殊，须得在体内蛰伏个两三年才会苏醒，醒来之后就会在中蛊人身体里作祟，直到将人魇住……等再过两个月，魇虫就会悄无声息地游走遍中蛊人体内的血管，顺着血管抵达脑中，到那时中蛊人就会在或甜蜜或残忍的梦中死去。”

两个月？

沈洛儿和清和的脸色猛然一变。

方丈昏倒是在一个多月前，时至今日，两个月的期限没剩多少天了。

许道林耳朵嗡鸣，心跳声差点把先生的说话声盖住，他抬手用力按了下耳朵。

许道林“先生，您救救我师父！”

龙套【覃邑仁】“放心，我是医者，当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覃邑仁用宽厚的手掌按在许道林肩上，黑白分明又亮得出奇的眼睛沉静地看着许道林，许道林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心里竟神奇地平静了下来。

龙套【覃邑仁】“还有时间，接下来你们必须照我说的做。”

龙套【覃邑仁】“从今日起我早午晚都会给大师针灸一次，针灸过后半个时辰，需要将大师放进浸泡有我调制的草药的温泉里泡一个时辰。但是时间紧，已经来不及找温泉，你们这庙里也不像有的样子，那只能退而求其次，改换成浴桶，泡药浴。但是这桶里的水必须保持同样的温度，这需要有人在旁时刻盯着。”

·

丸子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覃邑仁已经被清和带去配药了，许道林沉默地坐在缘善大师房门前的台阶上，沈洛儿就在一旁陪着。

许道林“对不住啊，可能要耽搁你回家了。”

确实是要耽搁了。

方丈的病因已经找到，也能够救治，但许道林放心不下，他还是想亲眼看着方丈苏醒。

之前说好送沈洛儿归京，怕是要食言了。

许道林“要不……”

沈洛儿“不用，我也想在这等方丈醒。”

她知道许道林想说什么，他想说要不找个靠谱的人将她送回去。

可是沈洛儿不想。

一来确实是因为她想等方丈醒，到时回京能给她爹带个好消息。二来……她看了眼许道林。二来，她信不过别人。

许道林“我知道这儿有那么多师兄弟在，差我一个不差，多我一个可能还麻烦，可是我……我就是怕。”

沈洛儿头一回从他嘴里听到“怕”这个字。

许道林“我从小就是师父带大的，我没见过我爹娘，我就把方丈当做我的至亲，他还教我读书习字，还教我武功……虽然我从来没说过，但我是真的把师父当成我的家人。师父出事我真的很难受，可是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希望师父醒时我能在他身边，然后第一个知道究竟是谁对他下的手。”

沈洛儿静静听他说完。

其实许道林的身世沈洛儿猜得八／九不离十，所以他这么说时沈洛儿毫不意外。另沈洛儿意外的是，他居然会对着她剖白。

沈洛儿是个可以被倾诉的好对象，但她不是一个安慰人的好手。

许道林说完话后他们之间就陷入了沉默，一开始沈洛儿只觉得感伤，可随着她越想越多，这气氛竟也诡异地微妙起来。

她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突然就看见丸子提着食盒探头探脑地进来。

丸子“小姐，这个我带来了。”

也许是这种气氛能波及靠近的人，丸子说话时也有些尴尬。

沈洛儿咳了一声 ，给丸子递了个眼神。

丸子收到这一充满威慑力的眼神，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丸子“许公子，我看你跑了一上午了，午饭也没吃，所以我家……咳，所以我向我家小姐申请了一下，在山下带了些饭菜给你，你趁热吃吧！”

说罢也不能许道林开口，一把将食盒塞进许道林怀里，然后呲溜一下躲到沈洛儿身后去了。

许道林看了眼温热的食盒，又看了眼望天的沈洛儿，想起不久前他们在喜来楼的悄悄话，心头突然塌软了一块，酸涩感瞬间填满了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