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在这沉重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宁安终于在丸子要缩成球时开口了。
宁安“不必拘谨,这儿没有别人,如果可以,二位可以当我是透明的。”
沈洛儿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话说得有些想笑。
她的嘴角无可抑制地溢出了淡淡的笑意,宁安恰好瞥到了,剥着橘子的手顿了一下。
沈洛儿“公子今日邀我同游,想必不是真的让小女来随性而为的吧?”
沈洛儿这话说得平淡却笃定,宁安并无多大意外,好像沈洛儿这样的反应才是意料之中。
他把剥好的橘子往沈洛儿面前递了递,看着沈洛儿的眼神像是在询问。
沈洛儿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沈洛儿“我不爱吃橘子。”
宁安挑了挑眉,收回手自己掰了两瓣吃。
宁安“沈小姐说笑了,只不过此次倒还真不全是为了带你散心。”
沈洛儿抬头看他。
宁安“沈小姐当真不记得我了?”
沈洛儿“?”
敢情他俩之前真的见过面???
宁安见她一脸茫然就知道她是真不记得了,他不禁有些无奈。又自知如此才是正常的,毕竟那日灯光昏暗,他又着黑衣,看不清脸。
宁安“三月三日的傍晚,临州善尘寺,你在寺里的池塘边拉住了一个……人。”
他在末尾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忍说出那个修饰词。
经他这么一说,沈洛儿想起来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惊讶而来的是那日两个小和尚的闲聊。
“听说这次的贵客是宫里来的人。”
“宫里来的?难道又是上次那伙人?都说我们这里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了,怎么还总往这儿跑。”
“应当不是上次的那些人,我方才悄悄看了眼,打头的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也没见到上次的那个女子。”
……
现在想起来这短短的对话中倒是有许多值得让人推敲的细节。
宫里的人在找谁?什么人那么重要值得他们不远千里跑到一个江南的寺庙里去找?
方丈是否知晓内情?若是不知,为何他们总是去?
他们话里的“女子”又是谁?宫里的女子,只有后妃、侍奉的嬷嬷婢女,而后妃不能轻易出宫,办事自然要靠身边的人,那么那“女子”又会是谁派去的?
如果找的那个人那么重要,为什么庙里的小和尚也会知道?这是不怕他们将这事传出去吗?
丸子“小姐,小姐?”
沈洛儿猛然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
宁安正疑惑看着自己,沈洛儿对他抱歉一笑。
沈洛儿“抱歉,我记人脸不是很厉害,刚刚想得久了一点。”
她当然不能直接将这些疑问摊开来问宁安,她还不知道这件事跟宁安有没有牵扯,贸然相问就怕会弄巧成拙。
沈洛儿“所以你就是那天那个嗯……池塘洗澡的人?”
沈洛儿品到了宁安刚刚那个停顿的意味了。
当时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了保住面子好歹脑回路正常一点啊!
洗澡?怎么想的洗澡!
宁安“其实我只是丢了东西,下去捡罢了。”
宁安哑然失笑。
宁安“这个,是我娘亲手给我绣的荷包,那天不小心让它掉进水里,一时心急就没想那么多。”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藏青色荷包,上面只简单绣着“平安喜乐”四个字。
宁安的生母清妃是江南人士,清妃的父亲是两朝元老,跟随先帝打天下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后因通敌叛国的罪名被皇上收回兵权,全家被斩,只留一个刚入宫没多久的女儿因皇帝宠爱逃过一劫。
皇上虽放过了清妃,但她的地位多少因这件事受了些影响。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皇上彻底对清妃失望了,将她打入冷宫,连同她肚里才几个月大的孩子。
沈洛儿“令堂的绣工真是精湛啊。”
宁安的拇指摩挲着荷包表面,沈洛儿并不能看到多少,但她感到宁安提起他生母时情绪明显低落了,于是随口一说试图扯开这话题 。
宁安听了这话情绪果然有些转变。
宁安“我娘从小就喜欢摆弄绣花针,全家好几个女儿就她的女红最好。”
……
这艘画舫的隔音其实还不错,如果上下层不曾开门开窗的话,他们顶多只能听到隐隐歌声。
包间外还有一条长廊,便于游客更好地观览。
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要看景,窗自然是要敞着的,交谈声不大不小,其中还掺杂着几声轻笑和杯盏碰撞的声音。
而这些都一字不落地落在长廊上躲在死角处将耳朵附在窗边的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