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儿时昭如明清月

剑域内，一排人整整齐齐地站着。

“第一天就从最简单的御剑开始学起。”至尊宝让弟子们留意不要踩到剑柄，让剑慢慢升起的同时保持身子平衡。他做了个示范，只见他一跃而起，落到剑身上，优雅而不失风度，如点水般轻盈矫健，完全没有任何难度，他随意地控制剑的高度，忽高忽低，自由自在地绕着剑域里飞来飞去。

……

“好了，大家休息一会，都去用膳吧。”至尊宝擦了擦脸上的汗，看向了韩信，“你留下来罚跑三圈。”

“是。”韩信简短回应，头也不回就去跑了步。

倾盆大雨如冰雹般降落下来，打到人那叫一个疼，韩信也没管这些，这才跑了第一圈而已。

“滴滴答答——”雨落下来，打湿了韩信的头发和衣服，雨水从眉头流到下颚，滴落到地上。

一个人正远远的观望着，眼神中有说不清的思绪。

雨停了？

韩信抬起头，一把有着桃花图案的紫色大伞正飞在头上，李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跟他一起跑着，随后道：“喂，我不是已经叫你起来了吗，怎么还迟到了？”

“我保证我起来了，不过路上走着走着就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了。”韩信歪了歪头，一脸委屈道。

有句话说得好，醒来了不代表就要起床，起床了不代表醒过来了。

李白白了他一眼：“你是笨蛋吗？下雨不带伞。”

“……你见过撑着伞跑步的？”韩信对此表示很无语，并且觉得淋个雨也没什么，自己强壮的很。

李白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哼了一声：“跑你的步，我帮你撑着伞，我浪费了大好的吃饭时间来陪你，连声谢谢都不说。 ”

“谢谢。”

“……”

后院，李白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树下，静静地看着韩信生火，不禁问道：“你会吗？”

“呼……”一团小小的火苗升起了，韩信小心翼翼地加了些木柴，差点又把那微弱的火苗压灭了。他又吹了吹气，嘟起小嘴，看起来可爱极了，不带冰冷的面容，看着令人舒服。

火候还是不够，韩信有些不耐烦，用力一吹。

顿时浓烟滚滚，一团团黑气从后院升起，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以为失火了。

此时韩信被黑烟糊了一脸，整个人就像一只从泥沟里跳出来的花猫。李白看到后抱着肚子在一旁笑个不停。忽然一团黑色物体朝这边飞过来，李白来不及躲闪，正中目标，韩信拍了拍那漆黑的手掌——方才的灰就是他扔的。

“你！”李白咽不下这口气，拿起青莲剑撩起一团黑灰就向韩信那甩去。

此后这两个人又打起来了。

韩信一个不稳摔在地上，李白见势抓起一把灰就往他脸上拍，谁知前者一个翻身把他扑倒在地，一团灰又是糊了一脸。

“咚——”一个人来到后院，两眼征征地看着正在地上打闹的两人。

“额……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礼阳丢下一句话就冲冲地溜走了。

“……”

韩信和李白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对视了一眼——当务之急是先搞定午饭。

俩人终于达成共同目标，经过这番折腾，已经饿得不行。

果然团结起来，工作效率就高了许多。

韩信不慌不忙地把肉串放在烤架上烧烤着，动作流利地倒油，加盐，李白则在一旁两眼放金光地盯着那串东西。

“拿着。”韩信举起肉串递给李白，后者兴奋地用手去接，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了，酱料都沾到了嘴巴上。

“慢点，小心烫。”韩信一边提醒，一边翻动烤串。

“切，我当然知道。”李白给了他一个白眼，嘴上这么说，实际还是被烫到了。

韩信：“切，就是个死傲娇。”

李白无力反驳，只顾着吃。

妲己：“哇，好香啊。”

韩溟：“弟弟，吃好吃的都不叫上我们。”

韩信：“这是我给太白做的，你们不是已经吃了吗？”

王昭君：“怎么能只做给他吃……归元山的饭太难吃了。”

礼阳和应晗也寻着香气来到后院，李白招了招手：“来，一起！”

“手艺不错。”李白三两下解决一串，肉汁都沾到了嘴上，他不以为意，还对韩信扯出一个笑容。

韩信无奈地看着韩溟——那当然，不然小时候都不知道要饿死多少次了。

“这个味道，跟他做的简直一般无二……”王昭君看着韩信，仿佛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直至他递给她两串肉丸，她分散的目光才得以聚焦。

饭后又到了练习时间，王昭君御剑而飞，身后的万般景色都成了她的背景板，如同仙女下凡，一轮落日在天际点缀出点点橙红，一道金边横穿山海。

事故横生，一根毒针悄无声息地飞向她的后颈，不只是碰巧还是什么，她御剑的高度又蹭了几分，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毒针正中佩剑，她尖叫一声，从空中跌落。

大师兄正好不在，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李白刚想冲过，谁知被身后的人捷足先登，一抹黑影闪过身侧，精准无误地接住了王昭君。

许是法力不足，王昭君被人揽入怀中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那人的身子颤了颤，陌影勉勉强强地支撑住了二人的重量，抖动片刻后便稳定了下来。

记忆与现实交叠，一幕幕深深地重现在她的眼中，波澜不惊的冰蓝双眸牵起一丝疑惑，她张了张嘴，没有吐出一字。

仲夏夜茫，七月未央。

却因她而千里冰封，银装素裹。

“你们别过来。”她手无寸铁地站在悬崖边上，再后退一步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公主，你……冷静一点，快跟我们回去。”侍卫匆匆猛然间停下脚步，不敢轻举妄动，大声喝道。

“呵……回去？回去当你们的祭品么？”

她是冰族圣女，生下来就注定了自己的命运，十七岁一过，会被祭奠神明。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一出生便被人带进了圣女房，不得踏出房间半步。

父亲只安排了一人照顾她，服侍她的是一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小男孩，负责她生前的饮食，有时也会过来陪她聊会天。

有一次他私自给她带来了一些玩物，是一只用树藤编织的蟋蟀，她高兴地接了过去，捧在手上久久不愿放下，她还清楚地记得他说的一句话，至今都没忘记：“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会天天带给你。”

后来这件事被父亲发现，命人打了他十棍，他却没有向她抱怨，只是一声不吭地扛了过去。

第二天，他一如既往地来看她。

她细心地发现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立马明白了所有事。她扑进他的怀抱里，埋头抽噎。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哑声安慰了句。

“没事，我不疼。”

这是她第一次哭。

纵使年华老去，星离雨散，往事云烟，任岁月消磨，我也愿为求一叶，寻遍千山万水。

距离十八岁，还有半年。

这段时间里，他近乎反常，来看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有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了他的衣袖，问他原因，他只是摇了摇头，掰开了那只死命不放的手。

是父亲的命令，还是他放弃了她？

祭典前夕，她看着面前的“最后一顿饭”，笑盈盈地对他说：“我一直想到外面去看看。”

手中瓷碗摔落在地，发出清脆一响，她清晰地看到他整个身子都晃了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一般，随即收回青筋暴起的手，匆匆离开了圣女房。

时辰已到，她被带出了圣女房。

高台之上，她回过头，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他的身影，一片泪水交叠的缝隙间，她终于看到了他。

她不顾父亲和众人的目光走至高台边缘，水灵灵的眼睛里包裹着所有的心酸和不舍，她弯下身子，嘴角艰难地扬起一个弧度，细微得几乎让人看不出来，她似笑非笑地对他说：

最后一次了，再抱抱我，好吗？

他一愣，平如止水的眼眸中闪过星星点点的泪光，映出了她绝美的颜容。他踮起脚慌忙地抱紧她，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她的祭服。

这一刻，恍如一世。

她推开了他，纵身跳入烈火焚烧的炉子。

本该随着清风化为灰烬，可天意难测——她没有死。

她被他藏了起来。醒来之时，世间疯了一般地流传着那天奇迹的一幕——他冲进火海里，抱走了昏迷不醒的她，当时出来后浑身上下无一完好，血肉糊成一团，一层皮加上一块肉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好像一碰就会掉，满手血淋淋无疑。

劫走圣女者乃大逆不道，据说会被绑入牢里受尽惨无人道的寒冰刑，接着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鬼迷心窍一般，四海追寻记忆中那个男孩的身影，最后却都已失败告终。

“你们供奉的所谓的神明，竟连两个孩子都容不下。”

她露出一抹阴冷的微笑，再无儿时的清纯动人，往后一仰，整个人没入黑暗。

“昭君，昭君！你怎么了？”

一个声音将她从记忆的漩涡里拉了出来，她回过神，看见妲己的手在面前晃了晃。韩信轻轻扶住她，脸上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她看了韩信一眼——意味深长。

“谢谢。”

“不用。”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王昭君还想说什么，向前一步，又顿了顿脚，再也迈不开。

那日白雪纷纷，冷风满贯，她遇到了一个医圣，名为顾燕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