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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爱情的誓言

独梦雨然

“对不起,童小姐,老赵笑吟地,“这封信厂长麻烦你交给黄主任。”

“厂长出去了?”

“嗯,一大早就赶到台北去了。”

“这么早啊!”宜芬说:“阿珠还没回来吗?”

“真的?”宜芬高兴的问。“什么时候?”

“年底订婚,明年夏天结婚。”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是阿珠的同乡。开了一家杂货店。”

“哦,不坏嘛!”宜芬望了望窗外,担心的问:“老赵,你看天气会变好吗?”

“靠不住哦!还有得下雨,这下雨可真够烦人。”

“是吗?我倒是觉得下雨有下雨的好处。”

“昨天小姐出去了?”赵想了想问:“我看见她一身湿淋淋的站在客厅里。”

“嗯,她跑到碧水湖去了。”宜芬不想对老赵说谎,不过,不要告诉厂长。

“我知道。老赵点头。“小姐很孤独,你多陪陪她。”

“我会的。老赵,她起来了吗?”

“我还没上楼去看啦!”

“好,待会儿我自己去看看她。”

宜芬上了楼,在慕容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没有回声。门是虚掩着的,显见慕容一定出来过了。于是宜芬推开门。床上是空的,只是没有昨晚的凌乱。被子叠得好好的,那个洋娃娃盘膝坐在床边。金黄色的头发被仔细梳理过,一双蓝眼睛似乎在看着宜芬。

她不在“会到那儿去了?”宜芬自言自语的说,正想退出去,然后她看见窗台边的一团白东西,那是穿着白色长睡袍的慕容,她静静的坐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看着窗外。从她的窗口可以望见树林,以及王家琳的小小白屋。那时,当杨正元还没有走时,他常带她到树林里去玩,树林很深,好像没有尽头。有一次,他们迷了路,竞走不出树林,她急得快哭出来。杨正元却说:“不要紧,等会星星出来了,我就可以找到路。”

那晚的星光格外亮,衬得慕容的脸好妩媚,好清丽,杨正元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凝视了她好久,温柔的说:“慕容,你真美,我想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你更美,在我心目中,你就像那颗星星一样明亮。”

说着,杨正元指了指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慕容正要抬起头,杨正元轻轻揽过她,俯下脸吻她,吻得又温柔、又细致。慕容默默的承受着他的爱,她的心急促的跳着,身子微微的颤悚着,脑中一片混沌,似乎天地都旋转起来了。

他们警着星星的指示,走出树林。不过了已是深夜了。家里的人都睡了,慕容怕惊动别人。脱下鞋子,蹑手蹑脚的进了大厅,刚爬上楼,摔了一跤,手一松。那双要命的鞋惊天动地的氲滚而下,吓得慕容的心几乎从口腔跳出来。

那件事,她永远忘不了,永远忘不了……

“慕容。”宜芬喊了一声。

慕容的回忆被打断。她生气的转过脸。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宜芬。宜芬歉疚的说:“对不起。慕容,我不是存心打扰你。”

“那么,你来干什么?”慕容的样子和昨晚完全不一样,她没有下逐客令。可是她的表情分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宜芬先做了心理准备,她不慌不忙的说:“老赵要我问你早餐想吃什么!

“我爸爸一早就出去了吗?”慕容似乎没听见宜芬在问些什么,迳自发问了个问题。

“嗯。慕容,你早餐想吃什么?”宜芬又问了一遍。

“奇怪。他跑出去做什么?”

“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是吗?”慕容拢了拢她的长头发,“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闻题。”

“什么问题?”

“你从那里来的?你有家吗?”

“我从台北来的,当然有家。一一个很幸福的家。”

“台北?”慕容迷惑的重复着“台北。”这两个字,似乎都是个陌生的地方。“我记得那个地方,台北,一个很热闹的城市,我许久没有去了。”

“哪天我陪你去台北玩玩好不好?”

“我不喜欢那个地方。”慕容孩子气的摇头,“说说你的家吧。

“我的父亲是外交官,母亲很贤慧,妹妹喜欢唱歌。她希变成为一个声乐家。目前,他们都远在西班牙,住在马德里的郊外,妹妹寄过照片给我看,那地方就像怡园一样美。”宜芬向慕容描述了一番。

“那么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勇往直前,永不回头。我也喜欢试试自己的能力。”宜芬意味深长的说。

“勇往直前,永不回头。”慕容低声说:“这正是我该学习的。”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慕容,你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这是很可悲的,是不是?”

“你可以培养一些兴趣,譬如集邮、阅读、研究室内装潢什

么的。”

“我喜欢诗词,尤其是一些小诗小词。”慕容想了想说。

“那很好,我也很喜欢诗词之类的,晚上,我拿几本诗集给你看。不过,慕容,你还没告诉我你早餐想吃什么?”

“牛奶、煎蛋。你可以替我煎蛋吗?要煎得又嫩又黄,好不好?”

“好的。”宜芬愉快的答应了。虽然,慕容的要求有些近乎无理。宜芬发现多和慕容接近对她的精神是有益处的。

她替慕容冲好牛奶,煎好蛋,两个人一起吃完早餐。慕容说她要回房去休息。宜芬看看上班时间快到了,就到厂里去了。

一到办公室,宜芬就把厂长的信交给黄主任。信的内容可想而知,是关于张文道的事件。

黄主任看完信,立刻作了个决定说:“今天上午十点钟?我们召开一次临时厂务会议。童小姐,请你帮忙通知各部门,还有,你担任会议的记录。”

宜芬点头。这是她来到振华制药厂后第一次出席厂务会议。并且担任记录,她感到责任的重大,决心把它做好。”

李振华不在,由黄得时主任主持会议。

会中提出了不少问题。陆苇的发言简明扼要,他的风度尤其好。

坐在宜芬旁边的女同事。资料组的叶小姐、外号叫弥勒佛操着四川口音,对宜芬说了好多遍:“你看陆先生风度多好

哇!”

宜芬忙着记录,只好对弥勒佛一个劲儿的点头,表示她听到了。

散了会后。宜芬把会议记录整理了一番才离开会议室。由于是周末,除了值日的职员外,差不多的人都赶着回家了,整“幢办公大楼骤然冷清了下来。

宜芬穿上雨衣,顶着风和雨冲了出去,雨中的一切显得迷漾、凄清。她低着头急步往前走,只想早点回到怡园。

突然,一把黑色大伞迎空罩了下来,宜芬怔了怔,她沿着伞柄往上瞧,看见了一双大手,一对黑眼睛,陆苇的,宜芬刚要叫出来,陆苇说:“没惊扰你吧!”

宜芬想生气,又说不出生气的所以然来,他惊扰了她吗?至少,那双黑眼睛,曾使她不安。

“我把颜料带给你,你今天是不是要到玉小姐那儿去?”陆苇大声的说,生怕宜芬听不到。

“哦:我倒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风声把宜芬的声音给压了下去。陆苇摇头,表示他没听清楚。宜芬指指怡园,意思是到了那里再说。

总算到了怡园,宜芬脱下雨衣,用手帕拭去额头上的雨水。陆苇收好伞,吁口气说:“这雨真不小。”

“噢,陆先生来了。”老赵正从楼上下来。

“老赵。你好。”陆苇含笑说。

“老赵。太太吃饭了吗?”宜芬问。

“她的饭我给她送到房里去了,小姐,她——”老赵为难地。

“她怎么了?”宜芬急急地问。

“她不肯吃饭,我说不吃饭怎么行啦!她就叫我滚出来。唉!小姐的脾气——

“她心情不好,你包涵着点。老赵,等会我替她送上去。”宜芬说。

“对了,童小姐,你的饭菜都在餐桌上,还是热的呢!”老赵说。

“那么,”宜芬看看陆苇说:“你要不要吃一点。”

“方便吗?”陆苇问。

“方便,方便。”老赵抢着回答:“我多摆双筷子就是。他们慢慢的吃着饭,陆苇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宜芬谈着这附近的情形。

“这里的老百姓都很缉朴厚道。”陆苇放下筷子说:“有一次我把一件穿不上的毛衣送给洗衣的阿婆。第二天,阿婆送来一大碗汤圆给我吃,害我吃了三天才吃完啦!”

“哦,”宜芬也放下筷子。

“你不够吗?”陆苇说,把他面前的筷子叉开,看看不好,又把它们并存一起。

“我吃饱了。”

“我也饱了,到客厅坐坐吧!”

老赵为他们沏上一壶茶。陆苇喝了几口茶,拿出香烟抽。

“女孩子比较喜欢喝红茶。还得加点糖。”陆苇说。

“不见得。”宜芬端起她的茶杯,反驳说:“我就喜欢喝这种浓茶。喝起来别有滋味。”

“以前我们系里有几个女孩子不大念书,成绩倒不错。”

“她们的脑筋特别管用?”

“倒也不是,她们会开夜车,有时连开三四天,读得眼皮都发肿,开夜车时,她们就猛喝浓茶。”

“这方法倒不错。”宜芬笑了起来,“你们系里女孩子多不多?”

“阳盛阴衰,女孩子少得可怜,这仅有的几个女孩偏偏都已名花有主。”

“那你们一定很失望罗!”

“有些人失望,有些人是无所谓的。”陆苇喷了口烟。

“你那伙同学都抽烟吗?”宜芬望着陆苇问。

“男孩不抽烟的几乎很少!”

宜芬想起她系里的男孩子,刚进大学时,没有一个男孩子会抽烟,有一个抽上了,其余的人看他吞云吐雾时候的样子蛮潇洒,也跟着抽起来,不到半学期,系里的男孩子都变成了老烟民,弄到后来想戒都戒不掉。

“怎么不说话?”陆苇看着宜芬,“你对抽烟有反感?”

“不。”宜芬说:“抽烟跟喝茶一样有趣,你的烟瘾很大吗?”

“正常的情况下是三天一包,不正常的情况下是一天三包”

“一天三包?”宜芬叫了起来。“你不怕得肺癌?”

“医生有时爱作惊人之论。”陆苇摆摆手,“好在一天三包的记录只是偶一为之。在我最苦闷、彷徨和最迷惘的时候,抽烟可以暂时让人忘掉许多烦恼,我不懂得你们女孩子?女孩子很少抽烟,更少喝酒。当你们苦闷、彷徨、迷惘时,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宜芬不自觉的看着陆苇,他的宽额,他的浓眉,他那双深沉的眼睛,想象着他的苦闷、彷徨、迷惘地独坐在小木屋窗前,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时的情景,在袅袅的烟雾里,果真能忘却那些并不好忘却的苦闷、彷徨、迷惘吗?女孩子较男孩子有更多的彷徨、迷惘、伤感,忘记这些的唯一办法是哭泣,眼泪是最

好的灵药。

她要不要告诉陆苇这些呢?

“迷失过的。”宜芬颔首,用极低的声音答,“但是,我会很快的找回自己。”

“这是不易修得的工夫。”陆苇说。

“是吗?”宜芬抬了抬眼帘。

“嗯。”陆苇望望窗外,风雨似乎小了点,他站起来说:“雨小了点,我趁这个时候走。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是不?”

“等会我要上楼去看看慕容。”宜芬也站了起来。

“代我问候她。”陆苇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这——麻烦你送给王小姐,等你有空再去,不急的。

“好的。”

“我,”陆苇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宜芬等着他说下去,过了一会。陆苇才下定决心似的说:“我走了,再见。”

“再见,好走啊!”

陆苇撑开他那把大雨伞,看了一下天,然后,他冲进风雨里去。他走得很急,不一会工夫就变成了一个小点,那个小点在怒吼的风声和迷蒙的雨雾下,显得格外孤单。

宜芬怔了好久,才回转身。陆苇交给她的那包东西还紧紧的握在她手中。她把它们放在桌子上。预备先上楼去看看慕容。

刚转身,一张小卡片从包装的纸缝里掉了下来,不像是说明卡之类的东西。她俯身拾起那张小卡片,几行劲挺的小字。

我不知道你来自何方?

亦不知你归向何处?

你的笑颜似花,

你的黑眸如梦,

你是小精灵,是星,所以一片白云。

我夜夜凭窗,仰望苍穹。

知否?知否?

我的心意乱,爱情令人迷失。

宜芬缓缓的任由那张小卡片滑落,她不知道是陆苇有意放进去的?还是无意中夹进纸包里的?

我心已乱,爱情令人迷失。宜芬重复这句诗。

那个“你”指的是谁呢?

宜芬回想着陆苇每次对自己讲话时的神情,他的眼光透露了什么?宜芬想起雨中的那把大黑伞,难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的心里涌过一阵热潮。脸有点发热,一时愣在客厅中间。

“陆先生走了?”一个重浊的声音问。

“噢。”宜芬吓了一大跳,见是老赵,方才掩饰的笑笑说。他刚走一会儿。”

“你和陆先生不太熟吧!”老赵望着她说:“这年头像陆先生这样的年轻人可真少啊!我从没听说过他交过女朋友,他是个有事业心的人。”

“哦!”宜芬漫应着,“我上楼去看看。”

在慕容的门上敲了好几下,慕容才说:“门没锁上,你自己进来吧!”

宜芬进了房,闻到一阵清幽的花香,原来是慕容的梳妆台

上摆着一瓶蓝色的小花。

“这花很美。很清雅。”宜芬说。

“我从树林里采来的。”慕容说。她仍穿着白睡袍,坐在床上。用双膝抵住下。

“你一个人去的?”

“有何不可?我常一个人去。”慕容抬眼看看宜芬。

“下雨路滑,你该小心。”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

“不。”宜芬摇头,“老赵说你没吃午饭,你不饿吗?”

“早餐吃得很饱,我并不饿。你为什么关心我?”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关心你,你父亲、你母亲。以及——”

“老赵和阿珠是不是?”慕容接了下去。

“他们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人倒是难得的好。”

“这话不错。”慕容把双膝摆平了。换了个姿势,她的手捏着下巴,打量了宜芬好一会儿才说:“你此刻的眼睛特别亮、特别黑,为什么?”

“噢,我倒没注意到。”

“你可以照照镜子。”

镜中,宜芬看见了自己那张泛着红晕的脸,以及一双醉意流转的眼睛。她从不知道她有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和动人的眸子,似乎,那上面掺和了某些新的东西才使得它们如此的。

“你很美。”慕容说。

“你更美。慕容,你该知道这一点。”宜芬转过身子,正视着慕容。

“我很高兴听你这样说,坐下吧!宜芬。”

宜芬在慕容的床沿坐下,她问:“真的,你想不想吃点东西?饿坏了身体可不是好玩的。”

“我真的不饿。”慕耷乖乖的回答宜芬。“只有你用这种口气问我要不要吃东西?别的人一当我不肯吃饭时,他们认为我怪,认为我不可理喻,真是又生气又恨。”

“怎么会呢!他们完全是一番好意。”

“就算好意吧!”慕容无可奈何的同意了,“今天起周末,你没有约会?”

“我并不热中于约会,你看,这种天气,还是留在家里的号。”

“你不会是为了陪我而不出去的吧?”慕容十分理解的问。

“不是,慕容,你想休息还是做一点其他的事情?”

“我不想休息,我已经休息的太够了。你说我们做什么好?”

“你对家事有没有兴趣?我们可以弄点小点心吃,自己动手做,别有风味呢!”宜芬想了想说。

“好哇!”慕容喊了起来,突然问快乐得像个孩子,如果她经常这样快乐该有多好。

宜芬向老赵要了面粉、糖、发酵粉,就在厨房大忙特忙起来。她打算做“开口笑”,那是一道家常简单的点心,还是在高中上家事课学来的。

“你打算做什么?”慕容问。

“开口笑,你做过吗?”

“许久以前做过。”慕容说:“你是不是把蛋忘了?”

“哎,对呀!我就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把最主要的材料给苊了,蛋在那里?”

“我去问问老赵。”

“不必了,他可能睡午觉去了。我们自己来找。”

她们的运气总算不错,在碗橱里找到几个新鲜的鸡蛋。宜芬把蛋打进面粉里,加入糖、发酵粉:一起揉匀了。再搓成一千个小圆团。弄好这一切,宜芬说:

“我来点火,把花生油烧热。你在那张椅子上坐坐。”慕容见插不上手,就在厨房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不知怎的,她轻轻的唱起那首爱之梦来:

我的爱之梦,将绵延直到永远,虽然我们分隔两地,我的爱之梦,我仍然绵延,虽然那绝非先是,在沉寂的深夜里,听到你奇妙的心声,仿佛在我的身旁,直到黎明醒来的时候发觉你已经离去。

我的爱爱之梦,充满柔情和蜜意,如同你把我抱在怀里,夜夜月下。

慕容的声音充满了感情,她的歌声出乎宜芬意料之外的

柔美动听,妹妹是学过声乐的,她唱的也不如慕容好。

“好听极了。”宜芬放下手中握着的锅铲,由衷的赞美着。

“这是一首著名的歌,爱之梦。”慕容说,她的眼睛黯淡了起来,爱之梦!你相信爱情这回事吗?”

“慕容。”宜芬喊。

“以前,杨正元顶爱听我唱这首歌。他说我唱得又圆润又动听。”慕容回忆着说,晶莹的泪珠在她的长睫毛上闪烁着。她努力的使自己不哭出声来,“有一次,他受伤,我到医院去看他。他抓住我的手不放,说怕失去我。我就唱这首爱之梦给他听。一遍又一遍的唱,直等到他昏昏沉沉的睡去我才蹑手蹑足的退出病房。”

宜芬空出一只手想去抚慕容的肩,慕容摇头,一大串眼泪纷纷坠落下来,她哽着声音问:“如果你所爱的男孩子背叛你时,你会怎么做?”

“我会痛哭一场,然后想法子把他忘记,把他从自己的记忆里赶出去。

“就只这样吗?”

“嗯。我们无需去恨,当爱不存在的时候,恨就失去了意义。”

“你以为我恨他?”

“他并不值得你去恨的,他辜负了你,背叛了爱情。”

“我并不恨他,奇怪,我竟然不恨他。请不要责备他。慕容小声的说。

“慕容。”宜芬忍不住鼻酸,凝视着慕容那双美丽的眼睛。一你是一个善良得让人心痛的女孩。”

“我是吗?”慕容叹口气,反问。

“糟了,油冒烟了。”宜芬叫了起来。笨手笨脚的把一个小圆团往锅里送。

半个钟头后,一盘金黄色的“开口笑”被宜芬端上了桌子慕容很捧场,一连吃了两三个。

“没有放芝麻。味道差一点,下次再重做一遍。”宜芬尝一个后说。

“这样已经很好了嘛!”

“炸开口笑看来简单,其实也很不容易呢!晓瑜每次炸出的开口笑又黑又硬,像煤球,我替她那个别具风味的点心取叫闭口笑。噢。晓瑜是我的好朋友,她在台北一家中学教书。”宜芬说。

“哦。”慕容点头,“晓瑜?我从前有个同学名字也叫晓瑜她是不是姓赵?”

“不是,她姓钟,钟山的钟。”

“你还和旧日的同学保持联络吗?”

“有时候不太容易碰头。不过,彼此的近况还是很清楚的。”

“念书时有许多好同学。大家一起玩,一起做功课,一个假不见面,信可要写上十几封。可是毕业后,各忙各的,各有自己的路要走,别说见面,就是信也懒得写上一封,感情就这么。形中疏远了。偶尔在街上碰见她们,个个都变了样子。变得旧故。我多喜欢再看见一个留着清汤挂面头,穿白衣黑裙、白色鞋,脸上不施脂粉,指上不涂寇丹的女同学。慕容感慨的说

“你要找回的石春祯,是不是?尽管人不可能不长大,也就是是不可能不变,但是我们仍可保有纯真。慕容,你已经比我见

过的许多女孩子纯真得多。”宜芬说。

“你对我真好,你总处处夸我,好让我拾回尊严。”

“你的尊严从来没有失落过啊!”

“我订过婚,然后,未婚夫舍我另求,这还不够失面子吗?尊严那还存在!”慕容残忽的挑起自己的创疤。

“如果你有这种想法。就大错特错了。我不是对你说过我曾经欣赏一个比我大了不少岁数的讲师?他根本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我却从来没有觉得失面子过。”宜芬勉强搬出这番话来说给慕容听。

“这完全是两回事。”慕容固执地,“好了,我不愿再谈论这件事。”

“答应我?别再有这种想法。”宜芬仍然:不太放心的说。

“好嘛!我们上楼去聊。”

“等会我们一块去看看王小姐好不好?我要送件东西给她。”宜芬灵机一动说。

“你是指住在白屋的王阿姨吗?”慕容问。

“嗯,我很欣赏她,她与众不同。”宜芬脱口而出。

“你也与众不同,我欣赏你。慕容半开玩笑的说。

“当然,假如你不欣赏我的话。我会很难过。”宜芬答。

气氛似乎柔和了些,这令宜芬衷心快慰。

宜芬陪慕容上楼换了件衣服,略事休息,就到小白屋去。风差不多停了,雨变成了毛毛雨。但是山径泥泞,很不好走。往往一足陷进泥里,要费好大的劲才能拔出。

宜芬小心的搀扶着慕容,她有点后悔不该挑这种天气去拜访王家琳。好在慕容的兴致难得的好。慕容穿一条长裤,衬衫外面披一件夹克,看上去有精神多了。

当她们出现在小白屋的门口时,王家琳的确震惊了一下尤其是慕容,自从受了情感上的打击后,绝少到白屋来。弱来也是悄悄的。站在白屋的外面。看着那些玫瑰花出神。王家琳了解她的心情,从不去打扰她。这些年来,王家琳在白屋前的空地上,植了许多的玫瑰花,又在花园外面围上白色的护栏,红花、绿叶、白屋,她把这里弄得像梦中的国度一样美。

王小姐,我们来看你,不会打扰你吧!”宜芬首先说。

“那里,欢迎都来不及呢!”王家琳诚挚的说。她刚作完画刚洗去手上的颜料,身上仍穿着她作画时惯穿的蓝白衬衫,下面是黑长裤,她的头发很自然的用一根蓝色丝带绾住。由于的双腿修长,这样的装束使她显裤年轻、洒脱。

“慕容,你很久没来玩了。”王家琳说,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是的,王阿姨。”慕容安静的说:“你的玫瑰园越来越美丽了。”

“上次托人从台北运来一些法国种的玫瑰。喏,就是那棵,现在还没开花,等开花了,王阿姨把最美的一朵剪下来。给你,好不好?”王家琳说。

“那我先谢谢你了。”慕容说。

“噢,王小——王阿姨,我也跟慕容叫你王阿姨好吗?陆生托我把这包东西交给你。”宜芬说。

“谢谢。”“你跟陆先生一块上班吗?”王家琳问。

“不,他现在调到厂长办公室。”

“哦!我还不知道呢!慕容,童小姐,你们先坐一会,我去煮点咖啡来。”

“不用麻烦了,我们坐坐就走。”宜芬说。

“童小姐是第一次来,当然得多坐一会儿。”王家琳笑着说:“你和慕容是好朋友,就别客气了,以后常来玩嘛!”

说完,王家琳走到后面去煮咖啡。

“王阿姨的咖啡出名的好,你不妨试试看。”慕容说。

“白屋好美啊!”宜芬环视了一下客厅,“这客厅布置得又高贵、又古雅,让人一眼就看出主人的艺术修养。”

“王阿姨是个令人心折的女人,虽然她并不是出色的美。”

“她的气质出众。”

“我不明白像她这样的女人怎会离婚?她应该是个好妻于。”

“幸福的婚姻是由许多因素造成的。”宜芬感慨地,除了爱情、了解外,还需要很多别的东西,譬如志趣的相投、彼此的谅解、家庭的因素等等。我想王阿姨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王阿姨的个性很强,我想这是理由之一。”

“也许吧!她有孩子吗?”宜芬问。

“有一个女儿,爸爸说她今年十八岁了。”

“哦?她常来看王阿姨吗?”

“她跟她父亲住在一起,在美国。”

“王阿姨也去过美国?”

“她离了婚后才回国的。”

宜芬还想问什么,王家琳从后面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带着笑。

“咖啡一会儿就好。”王家琳说。

“王阿姨,你坐嘛!”慕容说。

“天气似乎要转好了。”王家琳在慕容身旁坐下,“慕容,像最近身体还好吧?”

“还好。”慕容答。

“你呢?看上去健康一些了,是童小姐的功劳。”王家琳转向宜芬。

“那里。”宜芬不好意思的说。

“宜芬对我很好,她能容忍我的脾气,如果没有她,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听说你的家人都在国外?”王家琳望了慕容好久,才转向宜芬。

“是的,他们在西班牙。”

“西班牙是个好地方,我年轻时去过。”王家琳回忆的说。

“真的?”宜芬眼里有着几分欣喜,“王阿姨跑过不少地方吧?”

“我在西班牙住了许多年,攻读艺术。在那里我遇见了我后来的丈夫,我们一见钟情,很快就结了婚。”

“王阿姨从来没有对我提过这件事。”慕容说。

“那是因为你还小,现在讲给你们听,也许对你们有些帮助。

“那么,王阿姨你怎么会离婚韵?”慕容问。

“我和他结婚后就到美国去。婚后才发觉我们的志趣不相投,我热爱绘画,他却热中建筑,我尽量迁就他,但是我也明白扼杀我的兴趣对我来说是极端残忍的。我们的婚姻维持了五年,那是段漫长的时日。经过了理智的考虑,我们决定分手,离婚是不幸的,对女人尤其不幸。”王家琳叹了口气说。

“那么——王阿姨。你认为舍弃一份感情并不是难事吗?您说过您和他是一见钟情的。”慕容又问。她的兴致似乎很高。

“我说过离婚是不幸的。”王家琳望着慕容说:“至于一见钟情往往不可靠。我和他相处了许多年后才发觉我对他的情感有点依赖的成分,像小女孩依赖她的父亲,因为我是孤儿,总觉得缺了什么。我把他当作幻想中的父亲,不是少女心目中的王子。但是,我总要长大,总是要成熟的,他那种感情就不再适合我了,而且我们兴趣不相同。我也慢慢了解到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有虚荣心的人,他选我作妻子,大半是看中我的美丽与才华,他把它当作装饰品之一,这是我不能忍受的。人生真的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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