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他一路带到自己的休息室门前，年画心一横，进就进。等真进去了反而无所适从，站在门边再挪着不动脚步。

“随便坐。”顾天北将拉杆箱立在墙边，从酒柜里拿了干净的玻璃杯，“喝点什么，水还是果汁？”

“不用，谢谢。”年画拿出喝剩的半瓶矿泉水，“我自己有。”

他面色一哂，垂首作罢:“坐会儿，我开完会送你去你哥那。”

年画目送他出去，看着他拉开门又退回来，浅浅瞳仁仁一闪，笑意盛着一汪粼粼的清泉般:“老实点，别乱跑。”

门关上，他的背影消失。年画静了一秒，猛然拉开门，贪婪地盯着那背影，盯得眼睛都发痛。

他离去前明晃晃的笑容在眼前闪现，和记忆中少年温柔的笑靥重叠，那时他的声音远没有现在成熟沉稳，语气里的无奈和柔软却是丝毫未变。

某年寒冬的某一天，在他潮湿的、小小的屋子门前，他也是这样，去而复返，叮嘱着她:“老实点，别乱跑。”

她追到门口，对他的背影做鬼脸。

时光似乎从未走远，却早已沧海桑田。

眼睛酸痛，视线中的欣长身影终于转了个弯，消失不见，年画揉揉眼睛，拎上包，拉上箱子，关门就走。

别乱跑，你以为你是谁？

……

年画在大厦楼下拦了辆出租车，箱子放后备箱，麻利地开门上车。看着身后大楼越来越远，她终于重重地舒了口气。

心空落落的，沉得疼。

车载电台又响起哀伤的大提琴声，耳边一遍遍回荡着王菲的声音，犹如叩问。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 是否还能红着脸

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

那样美丽的谣言

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 别太快冰释前嫌

谁甘心就这样 彼此无挂也无牵

我们要互相亏欠 我们要藕断丝连

……

顾天北有一张好看到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年画第一次见到他时却毫无印象。

江城第五中学，简称“五中”，是年画就读的学校。五中初中部外五百米远的小巷子里有一家牛肉面馆，高汤熬制、营养浓香，面劲道，牛肉给得也足，开张短短几个月已经吸引了不少学生光顾。

作为走读生的年画却从来没有吃过，只是为她家离学校太近，每天必须回家吃母亲牌“中考冲刺营养餐”。

听说最近店里新来了个服务生，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特别好看，五官轮廓比女孩儿都秀气，一双手，手指修长到端着面碗都像是捧着一件艺术品，声音温润如春风，吸引了一大拨初中小姑娘。

只一点，他这人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笑，小女生一拨接着一拨去看得多了，人索性就钻进后厨不出来了。

让人扫兴，也更让人好奇。

一来二去听得多了，年画的同桌林茜也按捺不住了，趁着周五这天放学早，一个劲儿怂恿年画去吃牛肉面。

怕年画不答应，她光对牛肉面的味道就描述了足足五分钟，终于惹得年画忍不住的咽口水。

最后加上前桌两个女生，一行四个人一起去了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