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彭哥和前台小妹先走了,顾天北留在店里做打烊前的收尾工作。
餐厅连接后厨的走廊上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年画还有面吗?
顾天北不好意思,今天已经关门了,请明天再……
顾天北回头看到来人,神情一顿。
顾天北是你。
温润的嗓音如初夏微风。
年画忙不迭点头,歪头浅笑。
年画是我啊!
仅剩的面条只够做半份牛肉面,端到她面前时正袅袅飘着热气。年画吸溜两口,端着面碗边沿溜到后厨,看他收拾东西。
木案板被洗好冲净后擦干水珠立起来,菜刀一把把插入刀架,碗筷分门别类摆放整齐。顾天北微低着头,有条不紊的做完这些,两只手伸到水管下,仔细冲洗着。晶莹的水珠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水花,冒着小泡泡。
年画将面碗放在木桌子上,挑一筷子面条塞嘴里,有些口齿不清的问
年画你的理想是做厨师吗?
理想?顾天被擦手的动作一顿,没答,转身收起自己的书,放到旧背包里。
身后小女孩儿还在嘟嘟嚷嚷
年画我妈老说让我好好读书,以后读师范大学,像姨妈一样做教师,可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转身,背上包,垂眼看他,似乎在等着下文。
她的话题却又兜转到他身上。
年画你那么爱学习,为什么不继续读书呢?是不是……
她咬着筷子,小声猜测。
年画你父母逼你做厨师?
说完又挑起面条叹气,老成的大人般摇头。
年画我们做子女的,就是没有选择人生的自由。
顾天北难得抿唇笑了,说出的话却让她笑不出来。
他略偏过头,视线落在潮湿发黄的墙角。
顾天北不是。
稍微停顿,他声音隐隐紧了些。
顾天北我没钱读书。
年画几乎下意识“嗯”了一声,等脑子转过来,立即低了头。
年画哦。
这么纯净上进的少年,竟然是因为贫穷出了学。她从小见到的都是爱玩爱闹、瞎蹦跶、打游戏的小男生,从没接触过像他这般的少年,只觉得有点蒙,心里烂开一个柠檬般,酸酸的,连带着喉头都发涩。
两个人都是无话,她收了筷子,转身去掏钱包,钱递给他说。
年画我吃好了。
顾天北不接也不看她,声音低却字字清晰。
顾天北我请你,谢谢你借我书。
微扬的下巴满是少年的自尊与坚持。
年画也不拉扯,将钱塞回兜里顺手拿起碗筷。
年画我帮你收碗
话音未落已被顾天北扣住碗沿,下一秒,他声音绷紧。
顾天北怎么都没动?
本来也就半碗的量,她挑来挑去只吃了几小口。
他微皱了眉。
顾天北不好吃?
年画低头,蚊子哼哼般。
年画我……我在家吃了晚饭。
顾天北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目光从有些掉漆的桌面移到她稚气的脸庞上。
顾天北再吃点,浪费粮食不好,要惜福。
年画二话都没有,捏起筷子拼命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