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等彻底能喘口气停下来时，早已经过了八点钟，他将手仔仔细细地洗一遍，擦干净，去拿小桌子上那本物理书。

本想就着没看完的地方继续看下去，余光却瞥到扉页上多了一串密密麻麻的痕迹——

灰色字体。

他顺势掀过去，看到页面正中间，方方正正的两行大铅笔字:年画，五中初三（2）班，手机号:139xxxx2967。

后面一个括号备注:如果你还想看高三的课本，记得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偷我哥的给你。

顾天北:“……”

五一劳动节，作为初中应届毕业生的年画假期被压榨到三天。

不过即使三天也够撒个欢了。假期第一天年画就起了个大早，跟林茜她们去看电影，看完又去唱歌，傍晚才回家；第二天又去公园野炊……

第三天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躺在家里睡懒觉看电视，晚饭后又被林茜约出去散步。

与其说是散步不如说是逛街，两个人走走逛逛就到了哄闹的夜市区。

黄灿灿的两排路灯下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摊位，大排档、小吃摊绵延数百米，熙熙攘攘，香味撩人，充满人间烟火气息。

年画和林茜人手一串烤鱿鱼边走边吃，等最后一根鱿鱼须下肚，擦擦手，顺势逛起了“地摊服饰”一条街。

林茜为了纪念刚刚逝去的初恋在左耳软骨上打了第三个耳洞，这会儿正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选耳饰。年画一个人甩着手满街瞎逛，就那么目光飘忽之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闪而过，而后目光在急转回来，盯着看

嘿，小顾哥哥！

年画下意识地走近几步，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歪头打量那个虚蹲在二手书摊前的身影。

头顶上的路灯微闪着，撒了满地的豆黄笼罩着他，从发梢到神情再到身影都异常模糊柔和，连那在书本间挑选的修长手指都被镀上一层暖光，光明晃晃的，看不清楚。

他依旧穿着上次见到时那件白色上衣，不知道是不是又瘦了，衣摆垂在臀下，在地面上映出一个圆弧形阴影，背后空荡荡一块，更显得松松垮垮。

不过很好看。

年画不自觉地又向前两步，踮起脚眯着眼努力去看他手中书本的封面，勉强看见“经济学”三个大字。

前面几个字被他的手指挡住，完全看不到，她也猜不出，有些着急的跳了下。

不知是动静太大，还是有心灵感应，这一跳，刚付了钱的人转过头来，视线碰上。

淡淡的，清澈的眸。

落地，无视脚下的踉跄，年画挥挥右手，咧嘴笑，自觉姿态有些傻，顾不上了。

顾天北的视线稍作停顿，很快从她身上掠过，落到右边摊位的衣架上，似乎根本没看到她。

他在看一件牛仔衬衣。

年画收了手，讪讪的绷直嘴角，脚左脚踩着右脚，略有些尴尬的调整站姿。

“走吧。”林茜上下颠着掌心的小首饰盒，搭在她的肩膀，顺着她的视线悠悠“咦”了一声，“是他！”

年画不语，视线没从他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