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顾天北一怔，垂眼端上盘子，转身就走。

转眼消失在走廊拐角。

年画不羞也不恼，挑着面条一个劲儿傻笑，猜他是生气还是害羞，猜这碗面是不是他做的。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下身一阵温热，刚平息没多久的痛感搅着漩涡卷土重来，似有千根银针齐齐在肚皮之下猛戳她的器官，她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几乎将牙龈咬碎。

前台的小姑娘还在看漫画，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傻笑。年画透过墙壁上的玻璃装饰，看到自己逐渐苍白的一张脸。

她缓了会儿，强使着力站起来，扶着墙壁摸到后厨。

短短的走廊竟走了一二十步，终于瞥见后厨的一角。墙边一排排的塑料筐里是新鲜的蔬菜和鸡蛋，红艳的西红柿、亮绿的青椒、一排排码得整齐的小葱。墙壁钉子上挂着一个木制夹子本，夹子上用白线坠着一支铅笔，隐约看到白色的纸张上写着几行字。几步开外是一张约一米高的小桌子，白衣少年背对着墙，靠在桌子上看书，清澈干净的气质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

他听见动静，抬头看到猫着腰“鬼鬼祟祟”过来的人，面色疏离:“不好意思，小店规定，非特殊情况下不可以进后厨。”

“我有特殊情况，”年画向一个溺水的人挣扎着对他挥了挥手臂，“店里有红糖吗？我痛经。”

年画从顾天北手里接过红糖姜茶，呷一口，将焐在肚子上的热水杯往下压一压，忍着疼往他旁边探过身子，吃吃笑。

顾天北眉头轻蹙，不着痕迹地挪开一点，她又跟着挪过去。

眼看就要挪到墙角……

“哎，小顾哥哥，”她戳他的胳膊，“你耳朵红了。”

顾天北眼睛粘在书本上，不理她。

她也不恼，瞪大眼睛，实现顺着他漂亮的睫毛移到书本上，“咦”了一声:“你竟然在看物理课本？”低头喵一眼书皮，“高三的？”

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她喃喃:“你不是已经毕业了吗？”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顾天北合上课本，转身走向流理台，只留给她一个挺直的脊背。

“红糖水已经给你了，去餐厅喝吧，老板不让客人进后厨。”

即使那么硬邦邦的语气，自他喉间发出依然温润动听。年画歪头看他洗了手擦干，径自去舀面粉 竟然有说不出的雀跃。

“哈，我猜对了！”

顾天北手上动作一顿，偏头看她。

她站在午后的日光里，略微强烈的光线下连空气中的小小尘粒都清晰可见，小姑娘在那团茸茸的光线里有了咬下唇，露出一排喜悦的小白牙:“我这碗面果然是你做的。”

顾天北:“……”所以呢？

“特别好吃！”她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一只手端着玻璃杯，一只手冲他轻轻挥一挥，蹦哒着走了。

好吃吗？顾天北下意识的摇头，对她的说法并不十分相信，他还是学徒，平日里只是帮老板端盘子打下手，今天只因为不是饭点，老板又不在，他才大着胆子做了一碗面。

其实最初看到她进来时，还以为她是来质问的……

再过一个小时就到晚饭点，顾天北没时间想那么多，和面，揉面，醒面，洗菜，切菜，在老板回来之前做一切能做的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