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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

江湖风雨

江缕清一路走了很久,却未曾发现武当山的踪迹。从前听齐雪说过,武当山上是天下第一大门派武当派,其弟子文武双全,是故武当派纵横江湖几百年仍旧强悍。

可却是从未听闻拜山老人。

江缕清走着走着来到一个小村落,此时是晚上,村子万家灯火,她随便敲了一家的门。

“请问有人吗?”

这实属废话,但出于礼貌却又不得不说。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开了门。

那是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背微微驼着,胡须花白,手杵着一根拐杖,缓缓道:“姑娘有事?”

江缕清拍了拍身上一路沾染的尘土道:“请问武当山还远吗?”

老者奇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去武当山干嘛?那儿自三年前便不招收女弟子了。”

江缕清道:“寻一位前辈罢了,我有师父的。”她指齐雪。

老者捋了捋胡子道:“去武当山还得走个三天三夜,就是骑马也至少一日一夜,姑娘若是不嫌草舍破旧,可以暂住一晚,明日再赶路。”

江缕清寻思了一会儿道:“阿公可知附近哪有马?”

老者明白她是势必选择风雨兼程了,于是也不多说,指了指远处一座最高的塔道:“那塔下头有马舍,你可以去看看塔主借不借马。”

江缕清抱拳道:“多谢。”

那塔至少也有几百米,她绝对不信这样一个无名无姓的小村庄有这样一座建筑还能不传出点名声,要么就是村落有名她不知,要么...便是有人故意要避免太多人知道这里。

江缕清走到塔下,那有一道铁门,她伸手欲推,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且慢!”

江缕清停下了手,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那是个看起来十岁的男孩,眉眼看起来有些好笑,身材有些肥宽,跑起来却像是身轻如燕。

“姑娘想进塔么?”男孩走近问道。

江缕清道:“是。”明明一个这么小的男孩,却还称她姑娘,江缕清有些好笑。

男孩突然笑的很诡异:“拿东西换。”

江缕清下意识拔剑,却看铁门突然打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位身穿黑衣眉眼妖艳脸色却苍白的女人。

“咳咳,谷儿不可胡闹。”她掩唇咳嗽了一下,江缕清虽是看她武功不低,却也知其时日不多。

女子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江缕清,随即笑道:“姑娘不是村子里的人吧?”

江缕清点了点头道:“你是塔主?”

女子笑了笑:“本不是,如今是了。”

江缕清不想深究话中隐藏的故事,于是她直截了当道:“可否借一匹马?”

塔主道:“姑娘是想赶路吗?”

江缕清点头。

“去哪?”

“武当山。”

塔主娇躯一震,竟险些站不住,她猛烈地咳嗽,嘴角竟溢出血,那叫做谷儿的男孩忙上前扶住她大叫:“娘亲!”

江缕清已然明白此人与武当山定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于是小心问道:“前辈知道武当山?”

塔主掏出手绢捂着脸咳嗽,再打开已有了一摊黑血。

江缕清一看便知其中了奇毒,于是开口问道:“前辈中了何毒?兴许我可以试试给您...”

塔主摇了摇头,脸色越发苍白:“心病,治不好。”

她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却又不想当众倒下,于是她扶着谷儿的手,很用力地支撑着要往回走,却在门口脱力倒下。

江缕清连忙上前扶住她:“前辈!”

塔主道:“咳咳...谷儿,带她去内房。”

江缕清就这样抱着塔主去到了内房,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

“谷儿,你先出去。”

“娘亲...”谷儿满脸是泪。

“出去!”

谷儿最终边抽泣边退出了房间。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沉默由一阵咳嗽声打破。

塔主咳出一口鲜血,她忙用手帕擦掉,故作无事道:“姑娘是习武之人,该当知道我时日不多。”

她靠在墙上,轻轻咳嗽,脸色苍白到无一丝红润,就只有嘴角一点血晕染了整个脸庞。

“只是我也未曾料到来的这般快。”她眼角挂着一滴泪,终于承受不住缓缓掉落。

她定定看着江缕清道:“待你到了武当,请找一位叫许东临的男子,告诉他,他的孩子在山下塔中,他的妻子,已然嫁与他人...咳咳...”

她再也承受不住,终是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塔主!”

许东临又是何人...塔上的孩子...

这塔上除了谷儿还有孩子?!

江缕清一瞬间明白了,大概许东临是塔主的丈夫,离家多年,不知塔主已然病入膏肓,而塔主也不想让他知道,却又希望谷儿能够有人照顾。

她轻轻道:“江缕清定不负所托。”

她出了内房,转身看见充斥血红丝的眼瞳。

谷儿扯着江缕清的衣领道:“我娘呢!她怎样了!”

江缕清也有些怜悯眼前的男孩,她轻轻抱住他道:“你娘去了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好看的天空,有美丽的花朵,还有...”

怀中传来冷笑:“你不就是想说娘亲死了么,不必绕这么大弯子。”

江缕清身子一僵,因为齐雪死的时候,身边老丫鬟便是这样告诉她的,她便也真的信齐雪去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地方,她很为齐雪开心。

那时她也不过十岁,谷儿的十岁,怎的就这般不一样呢?

她正在愣神,谷儿突然挣开她的怀抱,狠狠瞪了她一眼便跑进了内房,当脚步停下后,房中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哭喊。

江缕清听的难受,走到他身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塔主是好人,虽说本就有心病,可若不是被人加害,断不会这样早就去了。

纵然江缕清未曾与其交过手,但她第一次见塔主时,就算塔主病入膏肓,依旧让她感到了威压感,甚至与当年齐澈给她的感觉不相上下。

这该是怎样一位绝代高手呢?

谷儿哭声突然停止,他咬牙切齿道:“娘亲有病,我知道,但为什么姑娘一来,她便走了?”

江缕清心下一冷,这孩子在怀疑她?

她道:“本就是寿元已尽,小公子还请节哀。”

谷儿突然站起大吼:“节哀?寿元已尽?我不信什么天命,我只知娘亲从前从不会咳这么多血!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她走了...我怎么办...”

江缕清想到许东临,马上开口宽慰:“不,你还有一个亲人,我此番去武当便将他找下来认你,等我有能力了,定给塔主报仇!”

谷儿道:“我不想听到武当二字!娘亲每回发病都是因为受到武当刺激...若是我亲人在武当,我宁可不认!”

江缕清道:“你知道塔主与武当有何关系吗?”

谷儿剜了她一眼道:“不知道,但每个月总有武当山上的人来找娘亲,每回...”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哭,“每回他们一走,娘亲就会病重更加一层...”

江缕清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了,于是道:“你先在这待着,我上一趟武当山,定要他们给你一个解释,可好?”

她语气充满了温柔,就算谷儿这种脾气火爆的孩子也在这语气中慢慢冷静,点了点头。

江缕清转身去牵马,谷儿突然道:“我等你。”

江缕清“嗯”了一声,便绝尘而去。

“皇帝哥哥还未进餐么?”若清皇后担忧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对近侍问道。

近侍道:“自三天前起,一直未曾进食。”

若清皇后道:“皇帝哥哥怎么了呢...”

若清皇后年龄还小,其实远不到婚嫁的年纪,这般年纪让她当皇后,确实有些为难了。她只知道这样可以做太子哥哥的妻子,可以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却不知道这样她也会在深宫中待一辈子,需要分担后宫事务,需要操她作为江家小姐从未操过的心。

若清皇后突然大声道:“阿梦想见皇帝哥哥!哥哥能不能出来一下?”

过了一会儿,就在她放弃准备离开时,大门被推开了。

她猛的转身,看到梦中人此刻憔悴的面容,纵然这样,也还是那样的英俊好看。

若清皇后连忙端上吃食道:“皇帝哥哥吃点东西吧?不然会饿的哦!”

莫予强扯出一点微笑,接过吃食,一口一口地吃着,看着若清皇后的眼睛,微微有些愣神。

若清皇后道:“皇帝哥哥老是盯着我眼睛看干什么呀?阿梦会害羞的!”

不像,一点儿也不像。

莫予苦笑道:“因为你好看啊。行了,我吃饱了,你先回宫吧,晚上有时间再去看你。”

若清皇后撇了撇嘴:“皇帝哥哥大坏蛋,娶了阿梦就不理阿梦了,哼!”

莫予有些内疚地看着皇后,他道:“阿梦乖,近日政务繁忙,皇帝哥哥是真的没有时间...”

若清皇后从小就知道,知道皇帝的心酸,所以即使她这样小,却也是真的喜欢莫予,所以她没有再多说,“好吧”一声便退下了。

莫予在她走后叹了声气:“远初,你说我这般,是不是对阿梦有些不公。”

身后许远初缓缓走来,回了一礼道:“回陛下,臣以为,皇后年岁太小,难堪重任...”

莫予笑道:“终于...说了?”

许远初脸上不见顶撞圣上的惧怕,而是直视莫予的眼睛:“陛下早就明白,不是吗?”

莫予拍了拍他的肩:“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便会休了阿梦,爱卿且放心...”

“不可!”许远初突然道,“皇后真心倾慕陛下,这个方式,会让她伤心。”

莫予扶额道:“你可知在别的城宫中,臣子对皇帝说这种话,是会直接被赐死的?”

许远初笑了:“臣与皇上一同长大,您的一切臣都明白,您一定也明白臣心中所想。”

莫予淡淡看着他,心中却想了很多。

许远初自幼心思就多,但好在都是善念,他不记事时便被江丰诚收养,自幼被培养辅助皇帝的哲学,自幼就明白如何说话讨皇帝欢心。而莫予开心的是,明明可以讨他欢心的许远初,却能够开诚布公地说出他的想法,而不是藏着掖着,这样一个兄弟的辅佐,远远比单单臣子要珍贵的多。

他们一起长大,对方想些什么都心知肚明,原也不必遮遮掩掩。

莫予道:“你从前从未告诉我你欢喜阿梦。”

许远初道:“可皇上却从一开始便知道。”

的确,莫予从很久前就知道。从前每回去江府看着阿梦玩耍,许远初不知道,可莫予却是看到了许远初每回站在远远的注视阿梦,每回阿梦摔倒,也都是他在远处急急赶来,却半途已然被莫予扶起。

许远初一直都文质彬彬,见人从来都是礼貌疏离地笑,唯有那几次同阿梦玩耍,露出了放肆恣意的笑容。

阿梦很小,甚至不到婚嫁的年龄,莫予这几天也多多少少听到了臣子们的流言蜚语,什么“恋童癖”“变态”应有尽有。

他也不愿如此,只是若不如此,他珍爱之人便会有很大的危险...

许远初道:“那天我以为您是真的欢喜阿梦,毕竟在我心里她很完美,可我今日才知道...”

许远初露出一抹冷笑:“皇上是为了自己私心而弃了阿梦啊...”

莫予道:“我一直将阿梦视为自己的亲妹妹,如此这般,若是换作她,会有无尽危险,而若是阿梦,反倒一种保护。你放心,她只要还是皇后一日,我便护她一日,至少在交与你手之前,我以性命发誓她毫发无伤。”

许远初道:“帝王千金一诺,皇上要说到做到啊。”

莫予道:“自然。”

江缕清策马奔了数日,终是到了那武当山下。

那山脚云雾缭绕,唯有云端上方露出块石板,想是一个柱子撑上去的,只是柱子被云雾遮住了,看起来便像悬空。

那石板上写着“武当”二字,并不清晰,几乎是被青苔给埋没了。

堂堂武当派,竟这般落魄?

江缕清将信将疑地踏上了上山的石阶,云雾未曾减少,好几次因为看不见台阶而差点摔下山去。

大概爬了一个时辰,才到了那武当山上。

云雾这才渐渐散去,终于看到了武当山的全貌。

江缕清一点点拨开迷雾,眼前却是一片血红。

满地尸体,那血红的衣服上隐约可见“武当”二字,隐隐透出点点洁白,可以看出这衣服本来是纯白色的。

那些人表情狰狞,应该是作了很大挣扎才死的,但狰狞中带着点惊愕,似是不敢相信。

江缕清翻了几个尸体,探了探鼻息,确认全部死亡,心下有些冷然。

是何方神圣,竟敢袭击武当山?

她看着地上的血,已然干涸,颜色却还是血红色。

这证明,杀人凶手大概是两个时辰前刚离开的。

江缕清握紧了手,若是她能不贪睡,连夜赶过来,是不是结局就可以不一样?

想了一会,她摇摇头。不,还是一样的,以她的武艺,根本无法和在场的任意一人相比,有她没她,都是这个样子的。只不过如果她在,如今躺在血泊中的,会多出一人罢了。

她想着,忽然觉得眼前本寂静的场景似乎有块地方动了一下,她忙抬头,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虚虚抬了下手。

她连忙赶过去,将此人扶起来道:“前辈还好吗?”

那男子摇摇头,使劲想要凑近她说话,却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江缕清顾不得其他,忙为他渡真气,却还没渡完便被他打断。他将手咬破,在沙地上用血写道:许东临。

江缕清一惊:“你是许东临前辈?!”

他艰难点了点头低头继续要写些什么,横空却突然飞来一支箭,正正穿入了他的胸口。心脏立时便停止了跳动。

江缕清忙抽出冰释喝道:“来者何人!”

周遭空气一片宁静,根本不像还有其他人存在的样子。可那箭却是实实在在插入许东临胸口的。

“江缕清不过一介女流,根本不必让阁下如此忌讳,要杀要剐,也得让在下死个清白!”

空气还是没有任何流动,江缕清这才慢慢蹲下,背起许东临的尸体,朝里头走去。

她脑子如今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与谷儿交代,不知道黄泉路上的塔主若是知道这件事,该在阴间如何诅咒她。

她找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山洞,决定暂时在这里避一避。凶手定然还未离开武当山,既然未离开,也定不会让她好好离开。

她点燃了一个火把,洞内很黑,她便用火把照明,越往里走,她越能感到自己真气的流转越发通畅。

这是怎么回事?

她后知后觉用火把开始照山洞两侧的石壁,果然便在上头看到了金色的壁画。

似乎是武当派秘法?

江缕清用火把照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似乎就这样陷了进去,整个身体不由自主跟着那些图画做出动作,如此摆弄了一遍,她竟然能大概做出这套功夫了。

最后一行,写了三个字:拜临诀。

江缕清没有深究这名字背后的含义,只是恭敬地抱拳半跪道:“小辈不知礼数,偷学武当秘诀,还请前辈宽恕!”

那石壁上似乎金光一闪,又或是江缕清的幻觉,她权当是前辈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她就不再是偷学,而是光明正大地学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缕清要么就是打坐运功调息,要么就是对着石壁一遍遍演划着拜临诀,直到她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就能比划出来后,她才想到该回去了。

她不知道那凶手如今是否已经离开,但至少她掌握拜临诀后,能够与对方拼死一搏了,她一直觉得,只要拼命,无论结局如何,至少是努力过了,便不必后悔。

江缕清背着许东临向外走,发现武当山还是那般寂静,也许是真的走了。

走着走着突然想到,她是不是还没要那解药?

这是此行最重要的事,怎的忘了!

拜山老人,拜山老人...

可这武当派哪还有活人啊!

江缕清不知道,她想的同时,竟是嘴中不自觉也念了两遍“拜山老人”,不知此时,一名老者从天而降。

“丫头喊我干嘛?”

江缕清惊愕地抬头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

“你、你是...拜山老人?”

那老者点点头,看着她背上的尸体,眉毛紧皱道:“许贤侄竟也被害了...”

江缕清忙扯着拜山老人的衣袖道:“你有散音丸的解药吧?沥州城城主被挟持,继续那枚解药,还请你给我。啊,我是城主派来的...”

“你如何证明?唉,我也有一百年未曾出山了,没想到一出山武当竟是都灭了...天命啊!”

江缕清目瞪口呆,武当山灭了,这个在武当山长大的权威人物,竟一点不伤痛?

她拿出玉佩道:“这是城主给我的,你看...”

拜山老人惊道:“呀,真的是顺德兄么?咦,不对啊,他怎么可能活这么久呢...”

这人是个傻子吧?!怎么话总说不到点子上?!

江缕清黑脸道:“前辈能把解药给我了吗?”

拜山老人似乎才回过神,掏出一粒小小的药丸:“既然是顺德兄的亲信,自然也是我的亲信。丫头要好好保管,这可是世间最后一颗了。”

江缕清道了声谢便背着许东临欲走。

“且慢!将许贤侄留下。”

“为何?”

“他生在武当,死也得在武当。”

江缕清道:“可他家人在山下!他儿子还在等着他!”

拜山老人慈祥笑道:“你是说谷儿吧?谷儿注定不是凡胎,爹娘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客,若是此去让他知道举目无亲,还不如让他觉得父亲不想要他好。免得他充斥仇恨,把这身天赋用在了歪道上。”

江缕清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放下许东临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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