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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山老人

江湖风雨

江缕清在客栈随便扯了匹马便飞奔出了洛阳城,想来三姑也不会说她此举不妥。

江缕清怀着满腔闯荡江湖的热血,调转马头看着“洛阳”二字微微愣神。但也只是一会儿,过了这刻,她便再次调转马头,毫不拖泥带水地朝远方奔去。至于去哪...其实她没有想好。

儿时齐雪曾经告诉过她这个时代城池的分布与地理位置,凭她的记忆,找到那些城池手到擒来,只是她还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就像一只四处张望的千里马。

齐雪曾提过恭州城,那时她的脸色尤为散发光彩,齐雪齐澈二兄妹一开始不曾相见,齐澈在洛阳学艺,而齐雪却远在恭州城。

齐雪说那是这个年代最好的一座城,那时江缕清便问过为什么,齐雪却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道:“阿清啊,每个人这辈子最爱的地方就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哦。”

那时还是齐清的江缕清笑开:“那我就最爱齐山!”

齐雪却沉默了,灿烂笑容转为苦笑。那时她不明白笑中含义,可是如今,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那要不,就先去恭州转转?可是路途遥远,这样既废财又耗力,简直是得不偿失。那要不...去沥州城?这是最近的一座城池了。

说起沥州城,其实最初它是整个五洲最大的城池,那个时候,洛阳城也只是沥州城所属地区内的一块小小地方,后来是因为莫氏祖宗莫序野心勃勃,下定决心要创下一片山河,那时他们有个叫攻君的组织,一直勇往直前,不畏王权,不畏死亡,最终夺下那一小块地方自立为王。

莫序也的确是个人才,短短几年便将洛阳城出落的有井有条,刚好沥州城世袭王孙封并不是个腐朽的人,见他能够独挡一面,也放任洛阳不管了,直到几百年后的今天,已然鲜少有人知道洛阳曾属沥州。

江缕清思考片刻,决定先去沥州。

其实她自出生以来,就只去过齐山和洛阳这两个地方,齐山还属境内,所以严格来讲只有洛阳一个地方,她着实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原来齐雪会相告,可齐雪也早就去世了。

所以,她在看到沥州城的时候还是惊异了很久。

那“沥州”牌匾破旧不堪,似乎只要风一吹就会掉下,再往里走,就更让人惊讶了,路边鲜少有小摊,即使是有,也找不到一家卖除吃的以外的东西的摊子,路边流民相互抱着取暖,虎视眈眈地看着那些摊子中的吃食。

偌大沥州城,竟只一家客栈,装修的很不好,给人就像是毛坯,流民无处可去,客栈却也紧闭大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江缕清呆滞地继续往里走,一路皆如此,走了大概三个时辰,才算将街坊走完,看到了皇城。

皇城倒巍峨。江缕清冷笑。

她策马进皇城,那士兵很警惕,立马持矛挡住她喝道:“来者何人!”见是名女子,江缕清能感受到他们力度稍有减少,警惕却丝毫不减。

江缕清心道这毕竟是皇城,自己一老百姓如此冲进去着实不合礼数,于是下马恭敬道:“民女江缕清,求见沥州城城主!”

两名士兵异口同声:“可有通关令牌?”

江缕清道:“无。”

其中一名士兵道:“那姑娘还是回去吧。沥州城如今戒备森严,您进去并不好。”

江缕清环顾四周道:“你们城主倒是心宽,想着不知在宫中坐拥多少美人喝多少美酒呢,却放任整个沥州城百姓不管,庸君!”

两名士兵正准备喝令她闭嘴,此时却有鼓掌声骤起。皇城中走出一位男子,看起来约摸二十七八岁,身着黑衣,腰际玉佩显示出他的不凡身份。

士兵连忙转身跪下抱拳道:“属下参见丞相大人。”

丞相?她想到洛阳如今丞相许远初第一日那般维护洛阳百姓,这边却是这般荒凉景象便不由得唏嘘。

丞相大人道:“姑娘来者是客,不如随我入城一叙?”

江缕清道:“我要见城主。”

丞相看她风尘仆仆,讨好笑道:“城主外出狩猎了,如今皇城内我便是最高统治者,姑娘确定要此时得罪我?”

江缕清思忖片刻,不情不愿跟着她进了城。她太想弄明白,那曾经繁花似锦的沥州城是如何没落至此。若是孙封看到,会作何感想?

她越说越想揍一顿现任城主,不如待在宫内等他回来问个清楚。

她跟在丞相后头道:“丞相大人,民女想求斗米三千,绸缎万匹。”

丞相大人停下脚步道:“姑娘自己吃,还是赠予他人?”

她道:“沥州城内百姓流离失所吃不饱穿不暖,我不知道沥州城主姓甚名谁,但既然如今你是最高统治者,你就该照顾百姓。”

丞相转过身玩味道:“他们可不是沥州城百姓,他们是流民,既然不属我城,我为何要管?”

如此视人命如草芥?江缕清越看他这张脸越想上去干一架,但如今还不知对方底细,还不能太过心急。

江缕清道:“你为何带我进宫?”

丞相一步步走近她,用手挑逗她的下巴:“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江缕清道:“真话。”

丞相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不由得觉得好笑,他笑着道:“别想着我是对你一见钟情,宫中美人多了,就是丫鬟都比你好看。”

江缕清一看就知他误会了,忙道:“我没想过是你喜欢我,你不要自作多情。”

丞相忽然收手转身继续往前走:“眼熟。”

江缕清道:“什么?”

他重复一遍:“见你眼熟。”

眼熟?这辈子她只知道阿娘和阿梦与她相像,可年龄却根本对不上号,她也实在不记得见过这样一个人。

她道:“你叫什么?”

丞相一字一字道:“公孙严。”

江缕清实在不记得见过或听过这个名字,于是诚实道:“你认错了。我不认识你。”

公孙严点了点头,却还是领着她往里走。

江缕清于是跟着他往里走。

公孙严指着眼前宅子道:“本是城主为未来皇后留的,如今他久年不归,我便给你。”

江缕清连连摆手:“皇后?我可不是皇后,我就平民女子,别给我特殊待遇,一间草房足矣。”

公孙严笑道:“和记忆中一样会拒绝人。”

江缕清听这句话一愣,随即沉声道:“我未曾见过你。”

公孙严不说什么,只是留下一句“就住这”就说要处理政务离开了。

江缕清狠狠瞪了一下他的背影,不情不愿进了那陌生偌大的宫殿。

夜晚她实在无聊难耐,于是点了火把在宫中闲逛。这怎么都像已灭亡的国家的样子。

她走着走着突然看火种飘了飘。她虽武艺不精,却好歹习武,立马喝道:“什么人!”

见无动静,她却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就算你不出来,我也知道你的方位。你知道,只有武功比我弱的人走过我我才会有感觉。若是想保一命,便立马现身!”

近处树丛中传出簌簌的声响,江缕清连忙拿火把照,黑夜中出现一张枯瘦干黄的脸,虽说五官之间已然可见其俊朗,但神采却荡然无存。

“你...”

他张嘴欲言,却终只发出啊啊啊的声响,江缕清无法从中得到信息。

他似乎急了,钻进丛中捡出一根木棍,拍拍她示意她看地下。江缕清将火把缓缓下移,看着他在脚下沙地上写下文字:你阁中可有笔墨?

江缕清一愣,原是个哑巴啊。

她点点头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同我说?”

他连连点头。

江缕清道:“跟我来。”

他们进了那皇后宫中,江缕清先吩咐所有宫女在门外守着,就是丞相来了也不可放进来。然后她用移形换影将他带进了房间。

江缕清发现面前男人自从走到这房间起就开始呆滞地看着四周。

江缕清皱眉:“这有什么古怪吗?”

那男人快准地进入书房,甚至不需要江缕清提醒,执起笔就开始快速书写:你是他的妻子?

江缕清道:“我未曾婚嫁,可你指的是谁?当今城主?他去狩猎了...”

男人继续书写,江缕清发现他的字清冷隽秀,实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至少绝不该如此落魄。

他写:我指公孙严

江缕清翻了个白眼:“我跟他今日第一次见面。话说你是什么身份,这宫中能把人弄成这幅样子?”

他脸一下变的扭曲,用劲写下:我是孙瑾。

江缕清见识少,不知这名字的意义,只是依旧问道:“你为何入宫?”

孙瑾似乎明白眼前姑娘没有理解,他张口欲言,最终却是摇摇头在宣纸上书写:沥州城顺德七年,孙巩,字顺德,殁,太子孙瑾即位,乃今日沥州城城主。

江缕清看着那宣纸眼睛慢慢睁大。这人是说,就自己这副面黄肌瘦的模样,竟是当今城主?

她随即开始奇怪,“我是城主”四个字能解决的事,为何绕这么多弯子?

那人似乎时间有限,不待江缕清说话便继续写道:公孙严将孙瑾囚禁,为的是夺下这座城自成一王,他给我服下散音丸,为的是不让我透露这些,只是他低估了我的武功,我从那地牢逃出来了,但巡逻兵马上便会发现,我要赶在这之前回去,否则我们再无法联系了,沥州城,就灭了。

江缕清正色道:“需要我做什么?”

孙瑾笑了笑继续写:姑娘武艺不凡,还请上沥州城外的武当山寻一位号拜山老人的前辈,我听父王曾说他有世间散音丸唯一的解药。若他不给,便交出玉佩,凭父王的面子,他会给的。谢谢姑娘。

他随即起身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将腰间玉佩递给江缕清并点了点头。江缕清随着他的笔慢一步看完,心下了然。原来如今这情况与城主无关,全是公孙严的阴谋。

江缕清也抱拳道:“江缕清定不辜负城主的信任。”

只是,若是让你变好,这世道又是否能变?

江缕清踌躇间,孙瑾便坐下,继续写道:不敢保证让沥州城重归繁华,但会尽力与公孙严抗争到底。

随即孙瑾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起身准备走。

“区区一个丫鬟,也敢顶撞我?”邪魅声音传入内阁,孙瑾脚步一顿,嘴巴翕动,江缕清辨认后觉得他想说:来了。

江缕清握紧腰间冰释,道:“民女护送城主。”

孙瑾突然将冰凉的手轻轻搭在江缕清的手上,将她握紧冰释的手轻轻掰开,摇摇头示意她不能冲动。

“大人饶命——阿翠也是奉姑娘江姑娘之命啊...您不是说过,阿翠要听姑娘的吗...”

传来丫鬟抽泣之声,江缕清秀眉紧蹙心中对阿翠道“对不住”。

“她怎么了?为何把自己关屋中?”声音变的平缓,略带担忧。

江缕清一边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一边对孙瑾道:“孙城主,接下来我问,你点头摇头便好。”

“巡逻士兵是不是要到了?”

孙瑾点头。

“公孙严武功比我好?”

孙瑾思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江缕清皱紧了眉头,她一看孙瑾便知武功比自己还烂,虽说后来他为人诚恳让江缕清对他改观,可这种关头她还是不禁觉得他废物。

她故作轻松道:“行了,我明白了。如今看来公孙严马上便会强闯进来,不如这样,我现在出去与他缠斗,你趁这个当子从后门走,若是我们幸运,他也许还真发现不了。”

孙瑾一听便知如今只能看运气,于是点点头,转身便往窗边走。

“不会是房里有别人吧?”那声音直射入房间,孙瑾竟是踉跄了一下,好在没有弄出声响。

江缕清道:“我去了,你自行找时机。”

江缕清一咬牙提剑便往公孙严那边冲,公孙严却轻声笑了笑准备用内力硬接,没想到江缕清一个移形换影闪到他后侧来个出其不意,公孙严惊异了一下,拿出一把扇子,轻易地格挡江缕清刺出的每一剑。

扇子这么硬?江缕清头上出了冷汗,突然想起自己也有内功心法,于是她开始流转内力,将一丝冰寒之气引至冰释剑尖,冰释似乎亮了一下,突然寒气大涨,所过之处竟都结了一层冰。

公孙严此刻笑道:“冰美人,好!”

不知道城主顺利走了没有?她感知着内阁的气流,发现窗户已然关上,看来是已经走了。

江缕清突然撤力,突然吐血,嘴角一点红让她整个人更加显得娇弱可人。公孙严走过去,伸出手扶住她道:“不要逞强。”

江缕清笑:“总有一天对付你这种货色不需要逞强。”

公孙严道:“怎的突然要和我打架了?想出宫?冰美人,起初可是你要跟着我进宫的。”

江缕清还想说什么,却觉得内脏撕裂般的疼,她于是把要说的硬生生压了下去,只吐出一个字:“滚。”

公孙严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解释解释今日为何不让我进去?你这可是将主人拒之门外,我是可以给你用刑的。”

江缕清如今觉得五脏六腑舒服了很多,她站直道:“那就用刑好了。”

公孙严脸上笑容满面,手却偷偷握紧。

他们相对无言了片刻,公孙严甩袖转身吩咐:“来人,好生照顾江姑娘,本丞相改日再来探望!”

江缕清看着那背影走了很远,这才放心回了屋,在床榻上运功调息。

凛冬功法...是每次施用都得耗精气的吗...

早知道她也不会施用凛冬了,冰释很适合她,况且本来这次也不用置其于死地啊,本就是为了拖时间。

她好像因为容貌相似赢得了偏爱...所以就算她只是赤手空拳,公孙严应该也不会把她怎样。

她想着想着,突然拍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可以这样想?习武之人最忌怀侥幸之心啊!

不过经过这次受伤,那凛冬似乎突破了一层障碍,每当冰释出鞘,凛冬就会自然而然流动于剑尖,不需要她费神引出,所以第二天她竟然奇迹般地突破了。

她第二日好生打包了包裹,背着准备出门,却在推门时手一顿。

被锁了...?

公孙严...当初放她进来的是他,带她来这里的是他,做大逆不道之事的是他,逼她受伤的也是他...却偏偏还要对她有着若有若无的暧昧,如今却又不让她出门...这是什么意思!

她愤怒地砸门:“公孙严!你还讲不讲道理!”

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姑娘...大人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放您出来...”

阿翠的声音。对于她,江缕清其实已经很感恩,她此番能来告知,就很好了。

江缕清放软了语气:“阿翠,可以帮我找一找公孙严吗?”

阿翠小声道:“姑娘想出去吗?”

江缕清相信她,于是道:“是。你有办法?”

阿翠急促地喘息,江缕清忙道:“你没事吧?”

阿翠道:“只、只是有些紧张...这儿有个暗道,本只有阿公知道,后来他告诉我了...姑娘要走,可能带着我?”

江缕清寻思后道:“阿翠,我不是长久走,我去寻药,寻到了便会回来,到时你该如何?”

阿翠道:“姑娘不如就放我在外自生自灭罢。”声音中带了些绝望。

江缕清不知道她心中真正所想,只是知道她没有家人没有武功,孤身在外只能是送死。

于是她道:“不后悔?”

阿翠道:“不后悔。”

江缕清“嗯”了声,问道:“你知道钥匙在哪?”

阿翠没有说话,只是在那摆弄了一下铁门,随后一拉,门便打开了。

这丫头本就有钥匙?!所以刚刚只是在与她谈条件?到底是受了怎样的委屈才让一个十五岁弱女子执意离开皇宫要流离失所呢?

江缕清定定看着眼前女孩稚嫩的脸庞,纵然稚嫩,却充满了坚定。

她叹了口气道:“带我去暗道。”

“好。”

暗道在房间床底,且需要解锁才可打开。

阿翠熟稔地解了锁,先一步走进去,走进去点燃那火把后,转身道:“姑娘可以进来了。”

江缕清走进暗道,跟着阿翠往外走。

不过一个时辰,她们便走到了外头。

外面是荒郊野岭杂草丛生,阿翠向她指了东南西北的方位,转身朝南方走。

“阿翠。”

阿翠转身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江缕清。

江缕清凑近她道:“飘然仙子。”

阿翠道:“什么?”

江缕清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漫不经心道:“若是实在有难处,便去洛阳吧。这是我...齐雪前辈赠予的信物,去到洛阳,只要有它,薛不恭神医与飘然仙子会帮你。”

阿翠接过那信物,发现是一个手链,上头镶着一颗外形似星辰的冰,似乎永远都不会化。

她忙道:“这怎么敢收下...”话未说完,江缕清已经将它戴在了她手上,口中说道:“真要感激,就好好活着。”

阿翠接受了,道:“只要我拿出这个,他们会自己找来?”

江缕清失笑:“那如何可能?你可以去洛阳宫内求见皇上或皇后。”她记得以前似乎给莫予看过这条链子的。

阿翠道:“谢谢。”说完便走了。

江缕清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下不禁为她祈福,希望她过得好。

在她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后才朝武当山走去。

沥州城,她救定了。

公孙严,她逆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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