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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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阴。

一觉睡到大中午，床边花瓶里的风信子已经换了新，网格窗帘被人拉开一半，羌怨艰难地往前挪了挪了身子，入眼是低低的天，是灰的是暗的。

她还是睡不惯医院的病床，每次从冗长破败的梦里醒过来，每一块骨头就像爷爷床头的旧木头柜子一样松散无力，这让她每天看起来都像心里脆弱寻死觅活的癌症患者。

滑开手机屏幕，消息列表空荡荡的，只有一条来自她已经快要记不清长相的母亲的转账。

说真的，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缺什么口口相传的陪伴和爱，说她薄情也好说她忘恩负义也罢，她觉得这就是她和亲人最好的相处方式，不想见就不见，谁都别干涉谁如何过如何生活。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是她认为的绝对自由。

胡乱洗漱了下，拿路边摊买来的小熊皮筋扎了个低马尾就踩着双白色的拖鞋出了病房，门口送餐的小护士和助手小绿嘀嘀咕咕什么边医生什么小孩。

凑近听了好一会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就是，边伯贤今天接诊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边伯贤是左哄右哄拿玩具拿零食的，没顺利检查就算了，居然还被那小孩逮着咬了一口，小臂上留了好大一块淤血牙印。

羌怨：“那小孩哪个病房?”

小护士和助手小绿被背后突然响起的询问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看见羌怨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更是一齐暗叫不好。

在威逼利诱下，在逐渐阴狠的眼神下，坚守立场的她们还是支支吾吾报了病房号，然后欲哭无泪着劝羌怨手下留情。

回想上次医闹家属恶意挑事，给边伯贤一拳打昏了，天地可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们死也不会相信，羌怨一个矮人半个头的女孩子，能给人打的脸颊和屁股一边高。劝架很失败，好在有民警的调解，医闹的家属答应私了，要求医院和羌怨赔偿他一共十万人民币。

结果羌怨怎么着?一个人付了十万以后，好声好气的跟人商量，能不能多给十万再揍人一顿。

羌怨：“*******，小王八蛋。你姐姐我都还没咬过边伯贤呢。”

走廊里回声大，小绿和小护士缩成一团看着那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清瘦女孩持着一口优美的中国话消失在了尽头。

祝小女孩好运，阿门。

411病房。

多人病房比羌怨想象的要糟糕的多，也就比自己的病房大个三分地方，三四个床位之间寒酸到就用蒙了厚灰的蓝帘隔开，耄耋之年的老人身上总有种她闻不惯的味道，相比之下消毒水的味道她倒是不排斥。

有病人已经久卧数月说不出一句话，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眼皮看着很薄好像一个不小心那干涩无神的眼球就要脱落出来，抛开是真情或假意，这种病人一般最不缺亲人左右。

有的端茶倒水，有的换吊瓶，有的握着病人颤颤巍巍的手说说话，有的三五成群来走个过场就有多远跑多远，甚至还有商量该不该继续治疗的。

有病人腹痛难忍，死死的抓着病床边贴心设置的把手打滚尖叫，倍感无助的亲人转过身子埋着脸抽泣。

羌怨讨厌这种气氛，讨厌到觉得像一口气吞了十个她一沾就吐的圣女果。

皱着眉头走近最后一个床位，那是个留着乖乖的齐刘海的小女孩，像紫葡萄，这是羌怨对这个女孩的第一印象。

眼睛圆圆的嘴圆圆的头也圆圆的。

羌怨：“那小孩，你知道今天咬的是谁吗?”

她居高临下双手环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但讲实话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凶。

小女孩好像有点木讷，缓了半天才把视线移到羌怨脸上，她张了张煞白的嘴唇，呼之欲出些什么，但最后还是胡乱扯了扯大到过分的袖口一言不发。

羌怨：“小哑巴?”

羌怨不服气的撩开垂到眼前的碎发，环顾一周才发现小女孩好像没有人照顾。

世爱医院食堂——

累得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像考生最后几分钟的奋笔疾书一般快节奏的生活一日又一日，思绪不由得的就飘到了几百年前自己做神仙的日子，除了玩乐似乎就只剩下看着她，看着她着红衣击鼓起舞轻而易举让所有人黯淡失色，看着她同热夏一样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温暖众生，看着她被埋葬在丑恶年代最干净的灵魂，只看着她。

吸气又叹气，这个时间点边伯贤才有时间吃中午饭，才刚扒拉了两口土豆丝都还没来得及咽，不速之客就不请自来。

小绿“老大！411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