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pater13鲸与海歌二

　　当南幼鲸来到剧院时话剧已经演了一大半，她随意挑了一个离舞台最近的位子坐下。

　　近年来，因为电影越来越普遍，人们已经很少愿意坐在剧院里看话剧了。听说“鲸与海”这几年来的生意情况并不景气，所卖出的门票仅仅够支付演员的报酬，那些童年的回忆，快要消散了呢。

　　说不定这事我最后一次看演出了呢。这么想着，南幼鲸拿出手机，轻轻按下快门键。

　　明晃晃的聚光灯光均匀的铺在木质舞台上，舞台上的演员依旧卖力地表演着，一如当年。

　　真是物是人非……南幼鲸感觉眼睛里渐渐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揉了揉眼睛，雾气消散，舞台上的灯光也渐渐暗淡——要谢幕了。

　　话剧团团长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灯光在他身畔笼罩上一层金光。他拿着话筒，深深对台下鞠了一躬，用略带沙哑的男低音说：“这是‘鲸与海’剧团最后一次演出了，感谢大家多年来对本剧团的支持，作为感谢，大家可以凭手中的票根在后台领取‘鲸与海’限量水晶雕塑，谢谢……”

　　最后一声谢谢，既像是对观众说的，有像是他的喃喃自语。团长转身，默默退回到后台。

　　水晶……雕塑么？南幼鲸攥着被汗水浸湿的票根沉默不语。

　　自从第一次看到“鲸与海”的水晶雕塑时，南幼鲸缠着南鸥让他买给她。南鸥笑着应允，拿着钱跑进后台，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听说水晶可以让失散的人重逢哦。”

　　“听说水晶可以给人带来好运哦。”

　　“听说水晶……”

　　耳边响起南鸥的话，南幼鲸拿着票根快步走进后台，如果她能得到水晶雕塑，南鸥会不会回来？

　　“对不起，水晶雕塑已经送完了。”一句话打破了南幼鲸几年的幻想，她装作不在意地笑笑，心却像被撕开一个口子，冷风不住的往里灌，冰凉彻骨。

　　如果没有开幕，是不是就没有谢幕；如果没有希望，是不是就不会失望；如果没有开始，是不是就不会结束。

　　南幼鲸偏执地以为所有不完美的结局都是因为有一个过于完美的开端。她失望的走出礼堂，张贴在墙上的“鲸与海”在最后的回首间隐入夜色。

　　“你是不是想要这个。”顾北举着水晶雕塑突然出现在南幼鲸面前，神情严肃，“南鸥的事情，该过去了。”

　　天渐渐暗下来。路灯还没亮，仅仅借着剧院门前微弱的吊灯灯光，顾北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同样，顾北也看不清南幼鲸上的表情。南幼鲸突然庆幸这样的安排了。

　　顾北把玻璃雕塑塞进南幼鲸手里。玻璃雕塑上还残留着顾北手心的余温，顺着南幼鲸的手臂传达到大脑，却独独到不了左心房。

　　“呐，你想要的，给你。”

　　也许在这世上，除了南鸥，再也没有比顾北可更了解南幼鲸的人了。

　　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南幼鲸使劲眨眨眼睛不让眼里起雾。她转过身背对着顾北，深深吸了一口气：“南鸥的事永远也过不去。是我害了他，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弥补因为这件事给整个家庭带来的伤害。”

　　“可这不怪你。那么多人都平安无事的从后台出来了，为什么偏偏只有他没出来？”顾北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言语中的怒气显而易见。

　　“这就是命吧。”

　　“你也说了这就是命。”顾北绕到南幼鲸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轻轻一晃，“那件事真的不怪你，不怪你。”

　　南幼鲸语噎，嘴唇因为紧紧抿着而变得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不，那也怪我。如果不是我吵着让南鸥帮我买玻璃雕塑，他也不会失踪。”

　　南幼鲸轻轻移开顾北搭在他肩上的手，头也不回的跑进夜色中。

　　虽说已是初春，可A市的夜晚依旧冷得厉害。有车从南幼鲸身边疾驰而过，惨白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南幼鲸紧了紧外套，大街上，她奔跑的身影变得很渺小，最终消失在黑暗里。

　　顾北蹲下，他就这么在人行道上蹲着，从夕阳西斜蹲到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通明。

　　直至小腿麻木，顾北才缓慢地直起身子，甩了甩没有知觉的双腿，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出租车扬起一阵细碎的风沙，转而飞驰而去。

　　“对不起，南鸥，对不起，南幼鲸……”顾北把脸深深埋在双手中，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