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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少年眼中的海市蜃楼（四）
四
12：00 塔克拉玛干西端
「绿洲」行动
4架异形的小飞机贴着起伏的沙丘飞行着，就如同在大海波涛中颠簸的小舟一般。
“5分钟接近准备。各机武器预热。”
从长机那里传来的通信在编队里穿梭着。龚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回应道：
“了解！”
龚龑伸手点击着触摸屏上的界面，火控雷达开机，开始自动搜索预先标定的目标。当锁定防空阵地的指示信号出现在驾驶舱屏幕的CG画面上时，他扣下了操纵杆上的扳机。
4架MK-II将悬挂在飞行装甲机翼下的2枚空对地导弹一起射了出去。8枚导弹拖着白色的烟迹扑向数公里外的目标。正在瞭望台上执勤的敌兵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掠过的杆状物狠狠撞上了他们那些价值数万美元的导弹发射架。
无法锁定超低空飞行的MK-II，敌人的防空导弹发射架还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动作就化为火球。
绿洲的影像已经占满了整个屏幕，MK-II分队猛烈发射了32联装火箭巢的徐进弹幕，以清理出一块可供着陆的「空地」。浓烟与烈火在绿洲上腾起，高爆火箭弹掀起的风暴将躲闪不及的敌人全部抛上半空。
3号机的双腿从「机尾」的位置向下折下，变成了类似鸵鸟的形态。机首和足底的反推火箭随即剧烈的逆喷射，将机体的速度降至7m/s以下。然后，颠簸着的3号机，双腿就在起伏不平的沙地上着地了。
包裹着机身的飞行装甲发出爆破音自动解除，金蝉脱壳般地呈现出下部的人形机体。3号机将打包在腹部的盾牌装备到左手上，并从盾牌内侧取出了300mm口径的火箭炮，将长长的炮身架到了肩上。
其余3架MK-II也同时解除了飞行装甲，装备好打包在盾牌内侧的40mm突击步枪，开始清扫当面之敌。反应过来的敌人将各种各样的火线射了过来。机关炮、RPG[1]、甚至还有步枪弹的扫射。
“少爷！”郑冰催促着他的搭档。
“我知道了！” 龚龑心领神会，他用拇指轻轻滑动操纵杆上的轨迹球，锁定了预选的目标。
三号机用右手举起火箭筒，左手压在长长的炮筒上以稳定炮身。随后，它朝着那些集装箱连发了2炮。
火箭弹带着呼啸之声从惊慌失措的敌兵头上飞过，一头扎在了覆盖着伪装网的集装箱上。
命中！
在巨大的爆炸中，集装箱的碎片飞上了半空。但是谁都能看得出来，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嘁！已经出来了吗？本来还想关起来打狗呢！”通讯里传来了江学的咋舌。
从侧面突然射来了连续炮击的火线。玄武MK-II各机立刻举起盾牌一边做出防御态势，一边回避着杂乱的炮火。在一片高耸的沙丘后面，露出了3架SA的身影。3号机的对物感测器立刻取得了目标的影像，对方矮胖圆滑的外表被CG修正后投放到侧屏幕上。战术电脑的各种推测数据随即也显示了出来。
“已经跑这么远了啊。少爷！火力支援我们！5号机、6号机！左右包抄！”江学大声下达了命令后启动了机体足底的气垫推进模组，一边滑步躲闪着炮弹一边向敌人逼近过去。
“别催我啊……”龚龑在心里嘟囔着。他此时正在被恐惧和亢奋所折磨着。数发穿甲弹带着风雷之声从3号机的头顶掠过，龚龑在千钧一发间让机体缩了缩脖子，若是人类的话，恐怕连头发都要被掀掉了。
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并不是自己的失误，而是因为那并不是瞄准好而射来的炮弹，只是纯粹的流弹而已。但是在战场上最可怕的，往往就是这种没有杀意的一击。
龚龑这才了解到真正的战场和模拟战有着多大的差别。并不是所有的攻击都会抱有敌意，但是却一样能杀死人。而自己却绝对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恐惧感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慢慢退去，取而代之涌上来的，却是心中的怒意。
“做得倒是漂亮啊！你们这些混蛋！明明就是些恐怖分子罢了！”
龚龑发怒似地重重踩下踏板，3号机身后如同一对小翅膀一样的推进背包吐出燃料的激流，推动着机体高高跳起。
这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发现了他的敌机们纷纷将五花八门的炮弹朝他打了过来。
3号机身上各处的姿势调整喷口喷出火焰，在空中扭动着身体回避着弹雨。龚龑一边咬着嘴唇，一边盯着屏幕里上下左右不停晃动的十字准心。
给我停下来！
像是感觉到被瞄准了似地，矮胖的敌机开始移动，就在准心重合到略偏目标前方的瞬间，龚龑连续地扣下了扳机。直到5发装的弹夹里最后一枚火箭弹被射出去，龚龑才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先不说连续射击造成瞄准点的偏移，弹速较慢的火箭弹在长距离上的提前量设定也值得重新检定。
于是在他看来，三发火箭弹描绘着奇怪的弯曲弹道，掠过敌机的身旁，在沙地上爆炸了。高爆火箭弹的惊人威力，即使是远距离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也将一架敌机掀翻在地。
因为火箭发动机过热强制冷而失去推力的三号机，无可奈何地被重力抓住，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向下坠去。
但是敌人有这么一个瞬间的混乱对于龚龑的队友来说却已经足够了。3架「玄武MKII」立刻贴了上去，与敌机展开了近距离的缠斗。
3号机落下地来，龚龑操作机体在着地的瞬间做着翻滚的回避动作，躲避预想中会狙击自己的炮火。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炮弹射过来，看样子敌人已经完全被队友们缠住了。
火控界面上鲜红的「弹药用尽」字样提醒着龚龑，他吞了一口口水，按下操纵手柄上的自动上弹按钮。空的弹夹被自动从炮身上切离，3号机在战术电脑的控制下自动伸出机械手，抓过悬挂在腰际的后备弹夹，「咔」地一声将其装上了炮身。
但是龚龑却没有马上让机体站起来，而是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他在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瀑布般流过脸颊。
爆炸！火光！浓烟！砖石的碎块、人的残肢、残破的武器，沾满了驾驶舱的屏幕。临死的哀嚎、恶毒的咒骂、失误的懊悔……各种各样的情感，如汹涌的波涛般向龚龑袭来，压得他喘不过起来。集中精神之后，他就不可避免地「听到」周围各种各样人的情感波动。这就是战场吗？如果，自己的动作慢了一拍的话，成为亡魂的就会是自己了。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龚龑狠狠甩了甩脑袋。在战场上犹豫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自己的能力……必须在头脑冷静、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来。
从背上传来了一阵奇怪的感觉，让龚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是一种炙热的视线，与遍地敌兵那零零散散的敌意不同，那的确是深深注视着他的视线。
“是他！”
原本只是龚龑一厢情愿的期待，结果却真的出现了。
「他」隐藏在暗处，就像是一个猎手，只是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但是他却不知道，他的猎物也已经发现了他。
压抑着心脏的激烈鼓动，一个计划在龚龑的脑子里成型了。
假借躲闪单兵肩射导弹之意，龚龑让机体不断向着绿洲外围移动。直到退到一个沙丘边上时，他突然用多功能榴弹发射器向沙丘射出了一枚干扰弹。
在干扰弹的照耀下，沙丘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轮廓，边缘如同彩虹一样呈现出彩色的干涉波纹。
“找到了！” 龚龑激动起来。3号机猛地调转300mm火箭筒那长长的炮身，朝着那个淡淡的影子一炮轰了过去。
“吃我这招！”
榴霰弹头在途中炸裂，变成了数百颗的高速钢珠弹。如果近距离被这个打中，恐怕立刻就会变成蜂窝。
影子瞬间变成了黑色的强击装甲。它一边用全覆式的装甲保护机身，一边狠狠向旁边跳开。
失的的弹药化为钢铁的豪雨，泼洒在沙丘上，腾起巨大的烟幕。
一瞬间，龚龑感觉到了对方驾驶员的诧异和懊恼。
“哈！果然是这样！用极小的身体动作躲闪炮弹并用光学迷彩迷惑人的招数对榴霰弹头没有用！”龚龑一边兴奋地大喊一边操作机体凶狠地扑了上去。他又开始发热的头脑已经忘记了去揣摩对手的思想了。
“看来进入高速移动后，就没办法隐身了呢。来吧！你不是想看MK-II的性能吗？我就来让你好好体验一下。用你自己的身体啊！！”
对方却似乎毫无战意而只是想尽快逃走。黑色的机影引燃了推进器的喷嘴，在沙地上划出之字形的轨迹回避着三号机的炮击。
龚龑试着用火控雷达来锁定对方，但是三号机的雷达似乎一直被严重地干扰着，没有办法抓住敌人的信号。无奈之下，龚龑只好发射了两枚红外制导的反坦克导弹。
敌机跳下沙丘的同时洒出了红外干扰弹，那两枚导弹居然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鬣狗一般，丢掉它们原来的目标，一头撞上了干扰弹而爆炸了。
“可恶！制导武器没用了吗？”龚龑咬牙切齿的摇动着操控杆，千方百计想让屏幕上不停晃动的准心安定下来。
“这个距离的话……”
一边判别着敌人的回避路线，一边在脑海里勾画出弹药的轨迹，当晃动的十字准心与脑海里的弹道重合的一瞬间，龚龑扣下了扳机。
掠过黑色机影身旁的弹头在数百米之外爆炸开来，爆射出来的高速钢珠擦过敌机的装甲，迸发出细小的火花。但那毕竟不是致命伤。
“那是……残像吗？”龚龑不禁咋舌。敌人的机体变成了模糊的影子，严重地干扰着他的瞄准。接下来的一发榴霰弹捅破了敌机留下的残影，在不着调的地方炸开了。
“还是想逃跑吗？给我认认真真接战啊！”发出这样的暴喝，龚龑粗暴地把节流阀一推到底，让推进器一口气工作到红色区域。引擎发出愤怒的咆吼，推动着三号机如同发怒的公牛一般朝着敌机突进。
逃跑的敌机侧过机身，对方的驾驶员似乎很惊讶三号机的爆发力。瞬间高涨起来的意识波动被龚龑感知到，他找到了瞄准点。
“再吃我一炮！”
最后一发榴霰弹头射了出去，对方慌忙做出回避。火箭弹在敌机的右手边炸裂，数枚钢珠把它手上的枪型摄影机打成了碎片。
“将其击破比逃走更有效”，敌机终于做出了如此的判断。它丢弃了破碎的枪型摄影机，张开活动斗篷一般的外覆式装甲。位于腰侧的收纳机构弹出了两把手枪型的半自动滑膛炮。黑色SA帅气地在半空接住双枪，转过身拉开了架势。
那流畅的动作，简直就和人没什么两样。很难想象那是战术电脑统合制御的结果。
“终于想打了啊！” 龚龑能感受到对方驾驶员的怒火和燃起的斗志。他排出打完的榴霰弹弹夹，将悬挂在腰际的最后一个高爆弹夹装上炮身。
“啪啪啪啪！”对方的炮弹已经是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虽然只是半自动的火炮，但是双枪连续不断的射击也让龚龑不敢大意。
“好！就是这样！”
用盾牌挡下黑色SA的枪击，龚龑毫不客气的用高爆弹还击回去。对高爆弹威力颇为忌惮的敌机不断游走躲闪。但是敌机精准的射击让龚龑不得不把一半精力留在格挡防御上。 穿甲弹不断地击中盾牌，反应装甲单元爆炸的冲击震撼着玄武MK-II的驾驶舱。
武器状态栏闪起了告警信号。注意着越来越少的残弹数，龚龑突然咧嘴一笑：“没完没了了啊……那不如来演个戏吧。”
“砰”地一声，最后的弹夹被强制排除了。3号机做出一副弹药用尽，想要后退的样子。
2机的间隔不远，黑色SA见状，立刻停止了退避。它扬起右手，手臂上的收纳机构弹出了白兵战用的刀刃，随后它便引燃了背包的推进器，拖着明亮的火焰全力冲刺过来。
判断对方弹药用完，理所当然要在对方重整旗鼓前用白兵战一口气结束战斗。应该是相当正确的判断。
龚龑看见对方的刀刃闪着奇异的光。那是靠着刃体的超高频震动来破坏目标材料的特殊肉搏兵装。
“嘿！单分子振动刀啊！但是你已经中计啦！”
3号机举起没了弹夹的火箭筒，龚龑将准心对准了自己面前的沙地。
“我可是——”
他用力扣下了扳机。
“200次模拟战都未尝败绩的啊——”
火箭炮射出了留在炮膛里的最后一发炮弹。瞬发引信的高爆弹头，在两架SA中间爆炸了。那可是连60多吨重的M1A2型主战坦克也能炸翻的爆炸力啊！
只要事先有所准备，引燃姿势调整喷嘴予以抗衡的话，装备了能量反应装甲的3号机完全能承受近距离爆炸。而相反的，毫无防备的敌机则惨了。
黑色的SA立刻被巨大的爆炸震飞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几个滚之后，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沙丘上一动不动了。龚龑的三号机则一边用盾牌护住身体，乘着爆炸的暴风，在远处稳稳地落下地来。
[1] RPG: Rocket-propelled grenade火箭推进榴弹，简称RPG，是前苏联研制的反坦克及一般支援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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