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八月份的风即使在夜晚也热烘烘的，头发被吹到脸上，T恤也被灌满空气，我甚至能在呼啸的风中捕捉到自己和旁边人的心跳声。

“你怎么突然回这儿待这么久？”他率先开口给我一个与头顶的星星无关的话题。

“散心呗，我妈特批的，待俩月，不让我扎着头写作业了。”我叹口气，又想起一年多来只顾闷头学习的生活。

“你妈真好，我妈可不想让我天天在外边疯跑。”他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埋怨。

半晌，没人开口。

“你说话真好听，就是不爱说。”他突如其来的又丢来一个赞美我的新话题。

“啊，有吗？”

“有，就那样儿的，带着儿化音。”

他别别扭扭地学我说了几句话，我伸手去戳他的腰，他咯咯笑个不停，作揖求饶。

“我说真的，你给我讲讲你呗。”他一脸正经盯着我，像个睡前想听故事的小孩。

“我没啥可讲的啊……”我别过头又重新望着天。

我实在不想把家里的事儿跟外人说，别人没反应，就觉得冷落了自己，别人觉得你可怜，比前者更尴尬。

可他似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让我迅速接纳了他，慢慢把他划到自己的圈子里，褪去了坚硬的保护罩。

“我是半个南方人半个北方人，我爸是北方人，我从小在北京长大，没见过随处都有的水，没见过抬头就有的星星。”

“我小时候可开心了，亲戚都说我又乖学习又好，多幸福啊，我想是啊，我可太幸福了。”

“就前两年，我刚中考完，成绩都没领，我爸妈就离婚了。他俩早就离了，我不知道瞒了我多久，俩月总得有，我也没问过，反正就离了，我那时候太难受了，天天哭哭哭，暑假快过完那会儿我妈就带着我搬走了。”我坐起来，把下巴放到膝盖上。

“一几十平米的小房子，就上学放学吃饭睡觉，到一个多月前，这不，就认识你了。”

他站起来，把我也拉起来，我站在他面前，目光盯着远处的一点灯火。

“我能抱你一下吗……”

我正愣着神，鬼使神差点点头，随后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

这是我第一次和男孩子拥抱，男孩子身上的肌肉不如女孩子软，可胸膛宽厚，温暖干燥，好像靠很久也不会倒。

我被他搂入怀抱的瞬间呼吸一窒，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胸口的一起一伏和两人都乱了阵脚的心跳。

他就抱了几秒钟，就迅速松开了我，我在夜色中只能勾勒出他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场看星星的约定随着少年一个匆促生涩的拥抱结束，在那以后十几天，我再也没见过他，听外婆说他开学了，两个星期回一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