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能冲刷一切的除了眼泪，就是时间，以时间来推移感情，迟早有一天你会忘记她，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离宫最清幽的那座宫殿里，商行舟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枯萎的枝桠落叶，阳光照射在他满头黑发上，鬓间偶尔能见一抹霜色，他容颜俊美，神态平静而漠然。文雅又令人心生悸意，明明要比前教宗还要年长，但看着却依然无比年轻，身体里仿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精力。

　　他丝毫不看身后跪在地上的人，如秋意般清冷的声音在回荡在宫殿里“你回去吧，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师父···”陈长生在听到商行舟说出这句话时，太阳穴处像是被某种金属贯穿而入，他甚至有些慌乱的想站起身，可他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心中深处浓烈的希翼让他一向挺直的脊背弯下，他知道师父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不能放弃，所以他只能用尽自己的筹码去恳求他“师父，只要您能告诉我，我便以血为契巩固神都的国界，在我有生之年必不让魔族入侵一寸，不让陈氏天下受一分威胁！”

　　他诧异的转身望着陈长生，正好对上陈长生的眼眸，他仿佛是一个跌入深海的人，漫无边际的死寂里找不到任何依凭，唯一出现的一丝光明被他当成救命稻草般汲取着生息。

　　“何必呢？”他叹息道。

　　“师父，您不明白······”单调而空旷的大殿因为他说的这句话赫然有了色彩，那是一种从言语中而生出的火焰一样的颜色，热烈极了。

　　商行舟第一次打心底认认真真的看着这个小徒弟，他知道这个徒弟从来都不信天也不信命，倔强到了极点。

　　为了复兴陈氏天下，他步步为营，算计了一切该算计，可唯独没算准这个他最应该心疼的人，那些隐藏在他心底的疼惜，在陈长生闪着光芒的眼眸里，如洪水一般翻滚而来，他别过头不忍看他的眼睛。

　　“长生，你知道阴阳相生，天道轮回，你可以说自己不信命，逆天该命，那你说如何让一个不存在这三界的人去改命？”

　　那些带着愧疚的、疑问却坚定的字符将陈长生钉在了无法回头的十字架上，他挣扎间，穿透骨骼的钉子连着血肉都牵扯出来，可他仍然不死心。

　　“不可能，肯定有办法的，师父···长生求您了！”他双腿在地上拖出悉索的响声，直到到达他的身边，陈长生手指扯住他道袍衣角，恳求道。

　　爱情所带来的苦痛，真的足以摧毁他天生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坚强吗？

　　商行舟不能明白这种感情，却生生被这种浓烈的悲伤感染，他弯下腰，与陈长生平视。

　　他说“放过她，也放过你，你的一生还有很长时间，迟早有一天你会忘了她的！”

　　我会忘了她吗？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吗？他听着商行舟的话，脑海里周而复始地自我询问，陷入了思维怪圈，死活走不出来。

　　然后他问出了他最想问出的话“那在那之前呢？我怎么办？”

　　在忘记她之前，我该怎么办呢？

　　商行舟回想自己波澜不兴的人生，大抵从未见过这般悲恸之色。他想他终其此生都不会明白，也正因不明而难以释怀。如此哀伤，他觉得以后再不得见，他有很多可以教育他的话语，可此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阳光的反射之下，商行舟看清了陈长生眼里闪耀着的东西。

　　那是从他的另一个世界里，弥漫出来的，无穷无尽的绝望。

　　世界刹那间寂寞无声。

　　站在他身边的商行舟，就像在一瞬间被击中了什么似地。那是他长久以来麻木了的心脏。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