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问

　　“看着我！”

　　枪尖挑破血肉，再深一寸就可以刺破那人脆弱的心脏，可那人反应实在太快没给他这个机会，下一秒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起，那柄支离破碎的剑带着决绝的恨意直逼他的咽喉，他仰头躲过，枪杆横扫将那人击退几步，那人额前的发扬起，露出那双带着疯狂的血色眸子。

　　那人的目光让他起了一股无名火。

　　清澈的水流将他包裹，那人微微愣了愣却差点被掷出的枪捅穿喉咙，击云擦着那人的脸颊插入了身后的廊柱，利刃在那人艳丽的脸上擦出一条血痕，而那人的眼睛现在看不见了，这让他莫名有些不爽。

　　你在看谁？

　　他的攻势愈发狠厉，那人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他一枪挑飞那人的剑，扼住那人的脖子将其摁在地上，那人疯狂地挣扎着，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这厌恶如同细针扎的他心脏细细密密的疼，而他甚至知道，连这样的目光也不属于他。

　　你在看谁？

　　暴怒之下他的手不自觉的越收越紧，那人死命扯着他的手却毫无用处，那人的眼神渐渐涣散，看向他的目光里渐渐变得空茫，他恍惚间觉得那双漂亮的眸子应该是紫色的，中间缀着张扬的红……

　　应星……

　　等等，什么应星，哪来的应星，丹恒不认识应星……这双眼是红色！红色！红色！如血一般艳丽浓烈的红，如烛火般飘飘摇摇不肯熄灭的红，是他丹恒认识的那个疯子，是刃。

　　可是刃看的也不是他，不是他。

　　你在看谁？

　　他微微松了手，让那人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他看着那人的呼吸渐渐平稳，那人不再试图挣扎但是却把头扭了过去，不肯看他。

　　他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你想看到谁？

　　“看着我，刃。”

　　他掐着那人的下巴迫使那人转过头与他对视，那人看着他，眼里浮现一丝恶意的笑。

　　“……丹……”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人，明明知道这个人会说些什么，也许他应该现在就把那人的脖子拧断，免得听到一些他不想听到的东西。

　　可是万一呢。他默默的想。

　　他看着那双薄薄的唇，带着杀意也带着期待。

　　叫我的名字。

　　叫丹恒。

　　“丹……丹枫……”

　　他的手蓦的收紧，力道之大几乎掐碎那人的下颌骨，那人这次倒是不躲了，明明已经濒临窒息，那双眼睛却仍然带着挑衅。

　　可是，你在看谁？

　　枪尖狠狠插进那人的肩胛把其钉在地上，他能感觉到枪刃割断血肉斩断骨头的微微律动。血溅在他的脸上，星星点点的，配上他那张极富攻击性的脸让人不寒而栗。那人疼的面容扭曲，挣扎着想起身却又被他狠狠摁回去。

　　那人喘着气，一双美人眸子弯起来，露出一个十分嘲讽的笑。

　　“……就这点本事……呃啊……”

　　他面无表情地拔出击云，然后对准刚刚的伤口换了个角度狠狠插下去。

　　他在那人痛苦的喘息声中凑近那人的脸，让他看清楚自己那双浅青色的竖瞳，让他看清楚自己跟那个人一模一样的容颜。

　　“你在说谁？”

　　你在看谁？

　　你在看谁？

　　看清楚，我是谁，我是丹恒，我不是他，别提他。

　　他已经死了，丹枫已经死了，我是丹恒，丹恒，丹恒。

　　丹枫为他的过错付出了命的代价，还未偿还代价的是我，是丹恒，你要看着我，你的恨意要对着我，你为什么要去看一个已经死掉的人，看着我，看着我。

　　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他突然就觉得好累。

　　那种，从身到心都垮下去的疲惫。就好像一个人失望了太多次，也就不想再求了，不是不想要了，而是，求不动了。

　　他们纠缠不清多少年，那人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

　　那些扭曲而荒谬的感情他都死死压抑着，那人不可能给予相同的感情，可是就连那人的恨他都得不到，那人眼里根本没有他，那人从头至尾都把他当做另一个人，并且……死不悔改。

　　能不能……看看我啊……

　　“刃……”他听见自己说，“我再说一遍，我是丹恒，不是丹枫。”

　　那人笑了，很正常的笑容，很温柔，很好看，也不是给他的。

　　那人抬起另外一只还能动的胳膊，慢慢的，抚上丹恒的右眼，将之前溅到他眼睛边上的血抹平，看上去，就像是给他加上了另一边的眼影。

　　明明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但是丹恒觉得，他的三魂七魄就这么被刃的一个小小的动作，抹去了。

　　等丹恒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刃的胸腔已经被他捅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那双眼睛还睁着，却已经涣散了，再映不出任何人的模样。

　　丹恒就这么看着他，一直看着，看着他的血肉一点点愈合，看着自己暴怒之下给他留下的伤口一点点消弭，感觉自己也疼，真的好疼。

　　明明这么疼，你为什么就记不住呢？

　　他的手抚上刃的脸，感受着对方的脸庞一点点变得柔软温暖，然后遮住刃的眼睛，俯下身，吻住他的唇。

　　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温柔的，小心翼翼的，只在对方唇上流连，没有过多纠缠，他可以装作对方在回应，这样他可以骗自己，这个吻，是给他的，是属于他的。

　　你总是透过我，在看谁？

　　你恨的是谁？

　　你想见到谁？

　　看我。

　　恨我。

　　来杀我。

　　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