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 第七话

我们小时候很幸福！ 生活艰难，要捱饿，弟弟瘦得整个人的骨骼都清清楚楚。 那时侯，我们摸着对方的骨头来认骨骼和器官的所在。 我们明知自己的武器，但我们快乐。 我们事事笑着争第一，跑要第一快，跳要第一高，连被打都要被打得第一重。 我们九人要証明自己最强，强得足以肩负万人百年的使命。 我的家有三个孩子，我，弟弟和表弟；北方两个家，有双生子和那四兄弟姊妹。 我爱他们，他们都很爱我。 这样笃定的事，人生只有一次…… 我其实舍不得弟弟去冒险，但有些代价，只有我家能付。 我们以此为荣！ 之后，有更多孩子加入我们，知道自己希望不会落空，是一件幸福的事。 无论多久，我们一定能回到我们原本的家。

那时，我会和弟弟一起回家，回到温暖无垢的家。 就算家中的床有点硬，食物有点少，只要可以让他回到纯洁的当初，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 择自《八部众的家书：天帝编》

此时此刻，议政廰的东翼角落最清静。 曹钦和 Team Charlie 在东南议会加密情报库外驻守。

在情报库内，紧那罗王和龙王秘密潜入后，用急冻的姜桓楚的眼球和手掌去开议会的加密货数据库。 紧那罗王用政务司的权限去下载这些年东南议会对北境的无情压迫和不公不义的处置，也顺道把所有议会监控瘫痪和删除其数据。 紧那罗王静静地坐在地上用手提电脑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龙王从倚着门边看向外防卫着，但摆着一副随性轻松的态度，把手插长褛的口袋，不时回头看看在静静地工作的紧那罗。 龙王脚下是无声无息被全灭的 Team Charlie，他们都是在通知增援之前被大马士革羽纹钢刀或蛇头合金刺刀割断咽喉，让鲜血静静流淌着。

紧那罗王最后把东南议会这些年的不义之财从幽灵账户转到他们早作准备的海外户口作为北境崛起的资金，死人的手掌和眼球贡献最后的用处。 工作完成，他把手上的电脑交出来。

「殿下，我们回家见！」 紧那罗释然地紧抱着龙王。

龙王皱起眉头。 紧那罗摆了摆手，红着眼说：「我到这里了。 对不起，殿下！ 阿玉还在家等我，两只小鬼也先回去了。 我就... 也回去吧。」

龙王默然地接受，虽然他看着同生共死的兄弟慷慨就义，他的心仍然是抽着痛。 他们相对站立，右手拿着配刀贴在心脏前，然后提起把右手手背贴在额上，以八部众的敬礼道别。 反恐特勤队因为和 Team Charlie失联而来到查看，龙王向东翼中庭方向逃逸，而紧那罗留下作殊死战。

「轰！」

龙王跑到转角，爆风在身后卷起，那是紧那罗王的輓歌。

避难室内，议长华昌打开了所有通讯的渠道，想调动更多军队来拯救他。 他同时也打开了指向北荒的导弹，作为报复，他要把荒凉的所谓北荒首都炸毁，让北荒人害怕得永不南犯。 他准备开始全国广播，并且要在全国人民眼前摧毁敌国。 他要成为国家英雄，让他可以再次连任议长宝座，他大儿子要当上国防部长就顺理成章，之后更可以铺路让儿子当议长，让他华家千秋万代。 没了一个小儿子，也不能因此软弱下来。

他转身看着华青捉着他的手，要和他分享这光荣的时刻。 华青对父亲笑了笑，在背后抽出一把黄铜护手的双刄尖头匕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刺进和他们一起进避难室的护卫的脑门。 华青望发呆的老父，他伸了伸脖子也再好好站直，他并非拥有佝偻破败苟延残喘之躯，而是直挺硬朗身手敏捷的猎人。

「阿青，你做什么？」 议长惊讶地问。

「你叫谁？」 华青一改平日文质彬彬的态度，鄙夷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青...」老人议长沙哑着叫儿子的名。

「你阿青早就死掉了！」 华局长拉动了咀角露出了一个虚伪的笑容。

「你不是我儿子，你是谁？」 老议长的怒气从头顶淋遍全身。

「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我们便可以成为任何人。」 华青一手摆弄着那把匕首，一手在键盘上加上向解除了向北境轰炸的指令。

「我害死我儿子！」 老人混浊的眼中冒出怨毒的眼神。

「你才死了两个儿子。 你害得北境多少家庭死了多少个孩子！」 CTU 局长轻蔑地反讽。

「你是什么？」 议长无知地问。

「我是八部众之首，天帝！」 被喻为最年轻有为的情报局长，也是八部众的天帝。 就在他自认天帝的身份时，通讯打开。 他骄傲地对着全界隈，甚至全世界去掲示自己的真正身份。

「你是奸细！」 议长只能说出无意义的话。

「那又如何？」 天帝在这界隈的皇帝面前，显出常人没有的威仪，压倒了腐败的老人。

「你这北荒畜牲害了我们很多子民！」 老人的狡辩渗着毒液。

「你没有害过我们北境子民吗？」 犹如他的名号，天帝，是不会对人屈从和臣服的。 他只会用事实去压到谎言。

「这些年，我们投过降，求过和。 我们只想得到援助，让我们的人民可以得到基本人道的温饱和健康。」 在在都是北境人民血泪的控诉。

「你们只想统一！」 老人对于他埋了很久的事实被掲而恼羞成怒。

「我们说过，求过，屈服过，你们都置若罔闻，视我北境人命如草芥。 你们过得奢侈逸乐，我们却只求像样人地活下去。」 天帝想起北境不得温饱的孩子...

「我们想统一，有什么错？ 你们根本没有想过要统一。 因为三分一个贪穷国家会拉低你们界隈整个经济发展？ 我们却只想回家，回到原本的南方的平原和中部的山谷。 那是我们的家！ 你们炸死我们的难民，覇占我们的家园，我们卑微的只求活得有尊严一点，你们就连我们的声音都屏蔽了！」 天帝继续他的攻击，他用现实的铁镉去砸碎界隈对北境的污蔑。

「你要报复？」 老人颤抖着。

「为什么要报复？ 我们已经沉默地乞求了四十年，如果我们不是这样做，我们的声音会被听到吗？ 东南议会的肮脏事会被世界知䀏吗？ 这是我们唯一可以求生的办法。」 天帝用尖锐的言词去代表他内心的痛苦。

「你杀了我儿子！」 老人眼中喷出了火。

「我们杀了你两个儿子！ 北境有多少父母在饥饿贫病间失去子女？ 有多少孩子失去父母陪伴要独自成长？」 天帝的表弟，八部众的摩睺罗迦，就是因为父母双亡才来到家中和天帝龙王两兄弟一起长大。

「近百年的战争和灾难间，我们北境死了约一百万人，苦艾落到这城市，这城市也大约是一百万人，这... 才是对等！」 天帝看着正在广播的镜头冷酷地宣告。

「你们偷了苦艾...」老人没有想过他为了巩固政治地位而对北荒的压迫，让他成为界隈的千古罪人。

「停手！」 因为全界隈的广播，特别任务连终于冲了进防爆门内，在避难室窗前向天帝大叫。

「苦艾已经烧了！ 你们的计划不会成功。 自首吧！」天帝有一瞬间定住，与其说错愕，倒不如说他为了死去的兄弟姊妹而心痛。

天帝对着外面的人抿着咀柔和地笑着，面上深深的梨涡加深了笑意，笑得弯弯眉眼的温润君子模样，他手扯过华昌，壮絶狠辣地把他匕首刺进华昌议长的太阳穴。

孙文杰带领着 Team Tango 由天井出发进行扫荡。 他一转出中庭上层的走廊，就看见小顺在走廊的另一端，小顺面色苍白地站在议政厅东翼的中庭上层一侧。 穿着一件文杰从未见过的浅沙色的长蟼，白色松身衬衣的领口松松的落在锁骨上，深蓝色牛仔裤，白色球鞋，和平日一样的平静。 他远远都可以见到小顺那白晢修长的颈项有一圈紫黑色的瘀㾗。

这真是他的小顺！ 他的小顺脱险了！

小顺就直直站在战略上的死亡走道，是左、右、前方的攻击都会危及到他生命的危险位置。 议会特工跑过来押着小顺。

「停手！ 他是人质！」 孙文杰忘形大叫。

小顺被身侧的特工箝制着，在纠缠间有两个头颅突然飞出，血溅在小顺如白玉雕刻脸上，映出妖艳的鲜红！ 特工的身体倒下，孙文杰清楚看到小顺左臂上贴着那把臂长的大马士革羽纹钢刀。

小顺在做什么！？

突然有特别任务连的人从走廊中间的通道涌出。

「小顺！ 伏下！」

「SDU! Ceasefire! Hostage!」 孙文杰向着通讯器大叫！ 希望特别任务连避开小顺！ 但特别任务连还未转身，就受到猛烈射击。

曹钦在孙文杰后面出现，从后死命拉着孙文杰蹲在石柱后躲避，随着 SCAR-H 步枪的连发射击声音和中枪的惨叫声越来越近，孙文杰想趁着枪手换弹夹时冲出去向还击，他害怕小顺会受到波及。 可是他看清走廊中唯一站着的鎗手身影，他的手僵住，眼前骇人的景象迫使他面对现实。

拿着龙王专用的黑色 SCAR-H 是那个他魂牵梦系的心上人，曹钦赶紧拉他回去墙后。 隔着鎗支，小顺向这边继续开火，另一小队的议会特工赶过来，又恰巧小顺没子弹扔下步枪。 当特工们看清来人，想要瞄准小顺时，小顺已经拔出大腿鎗架上的 S&W 射击比赛专用鎗，一秒半五声鎗声夺去五条人命。 Team Tango 和一小队特勤队早已潜行包抄小顺，现在突然于小顺后面开火。

小顺先开鎗打死了 Tango 领头的两个队长，随着衣摆飘起，跳起，腿夹着已到他身侧的特勤队员，一扭身脚踏在地，硬生生把猎物的颈扭断，是龙王惯用的一招致命绞杀术。 右手拿着 S&W 快速全方位射击，另外左手拿着龙王的大马士革羽纹钢刀斩杀挨近身前的敌人。 只需五秒，来支持的七人全灭。 小顺直直地向孙文杰和走过来，右手拿着随时瞄准射击的配鎗，左手钢刀横胸，无论或远或近，凡人都不能僭越龙王半步。 明明是小顺，但他的白晢的脸庞和惯常穿的白衬衣都有死者的血溅在上面。 他没有平日温柔的笑意，取而代之是没有任何人性的眼神，是被看一眼就知道自己下一刻会被杀的眼神。

他是小顺！ 他是小顺... 他是... 小顺... 吗？

孙文杰咬破了自己的唇，但感觉不到痛！ 他颤抖的双手仍然握配着鎗，鎗口依然瞄准着小顺！ 他硬生生地压着颤抖的身体。

「小顺停手！」 孙文杰悲惶地大叫！

「小顺，放低鎗！ 你被包围了！」曹钦在孙文杰身边发出警告。

小顺的背后已经有议会和队伍人马来收缩包围网。 眼前的恶魔和那假冒的 CTU 局长都是以文弱苍白样子来做掩饰，顶着一副单纯无害的脸毫不犹豫地杀戮。 他们把猎杀变成生存的一部分，他们连基本的恻隐之心都不会有。

「我求你，小顺！ 放低武器！ 投降！ 小顺！」孙文杰仍然不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 他每说一句都几乎用尽自己所有的生命。 这不是真的！ 小顺还是小顺！ 只要放下鎗枝，只要放下钢刀，他依然是小顺。

「我是龙王！」 龙王如冰雕般的脸容不留一丝感情，他的眼神并无波澜，夺取他人性命对他来说和把书从书架上取下的感觉和神情是一样的，甚至他对书本比敌人还要疼惜一点。

「小顺，你是被胁迫的！ 放下武器，伏下！」孙文杰嘶声力竭狂吼，像是他越用力叫就越能够改变事实。

「八部众不会和不知苦难的人，同流合污。」 龙王平静冰冷地叙述没有人能改变的事实。

「小顺投降！ 小顺！ 否则我开鎗！」 孙文杰把配鎗捏得更紧，牙咬得更深，整张脸憋得发紫。

这是一个什么的恶梦吗？ 这些年都是谎言来的吗？ 明明这是活生生的小顺，是他唯一终生所爱的人。 所有一起的时光，不可能是假的。 如果眼前的是龙王，就不是他的小顺，他的小顺会在哪？

此时，押送天帝的特别任务连在孙文杰和 Tango 后出现，看着天帝在眼前走过，小顺... 应该是龙王，紧皱着的眉心松开来。

「哥！」 龙王松开了冷硬的表情，变回那个温润文雅的明媚少年。 在人生的终点听到了自己听了二十多年的称呼，让天帝心头一暖。

天帝向龙王望去，看到那张陌生的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天帝坦然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微笑着：这很好。 我们可以回家了！ 哥哥和你一起回家！ 回到我们纯洁的当初！

龙王鎗咀指向一转，砰，子弹穿过太阳穴，天帝应声倒地。

听到鎗声的一刻，孙文杰扣了板机，子弹穿过了小顺的眉心。 小顺向后躺下去，和孙文杰那个恶梦一样。 他自己亲手让自己的余生跌入恶梦中。 他终于脱力跪在地上，特工们跑来围住龙王举枪戒备。

小顺已经死了，还用枪指着他，难道他会站起来吗？ 还是你们要把他打成马蜂窝才解恨？

孙文杰堕入绝对寂静，这个世界只有他的小顺躺在自己面前，他爬过去小顺身边，但被人拉扯着。 他向前奋力爬，像无数次有小顺的恶梦一样，他永远都够不到也救不到他心爱的人。

天帝... 龙王... 小顺躺在血泊中，留下唇边一抺浅浅的微笑，像做着美梦的孩子。

任务完成。

黄金时代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