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 第五话

八部众是黄金时代的先导计划，也算是迫不得已的原形。 原本就是将军的理想 —「黄金时代」，是把孩子们送到国外顶尖学府求学，成为专业人材，再让他们回国建设。 如果孩子喜欢外面的世界，不回来的话都算是让孩子多一个选择。 因为投资巨大，所以黄金时代最后没有实行。 南北阵营战败后北迁，将军的儿子继承了父亲遗志，着手预备黄金时代，但资源匮乏，难以实行。 教官是将军的支持者，也是北海孤儿院院长，发起倾举国之力培养出八部众的九个孩子。 教官在上万个孩子中，挑选最有靟性和才智的孩子。 最后表现得最好的会将军两位亲孙子。 虽然所有人都反对，他们是人民心目中黄金时代的开拓者，而不是满手血腥为众人牺牲的八部众，但他俩却坦然去贡献自己的生命。 原藉南方的两位殿下和家族另一男孩，加上北方两个家族组的六个孩子形成八部众。 教官召集阵营内的教师和各种专才教授这九个孩子多国语言，文化，礼仪，意识形态和学术，也让他们在军队中学会组织渗透、情报搜集、战略制定、战术训练、鎗法及搏击，让他们成为最强的武器。 他们会被派去不同国家做任务，也会尽力拉拢有可能的盟友，希望为北地的孩子们可以有机会得温饱。

— 择自《北境的希望》

孙文杰醒来，小顺已经不在隔邻的床上。 一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 回家好几天了，身体已康复得七七八八，背上的伤开始发痒，裂了的肋骨也没有再痛，肩膊除了不是很灵活外，就几近康复。 小顺还没消气，态度疏离冷淡，虽然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沉默得可以听到微麈降下。 孙文杰心里明白，小顺一向不干涉他的工作，也不会多问。 今次用交通意外推搪了，那之后呢？这样暪着藏着两个人最后会走不下去。

“Mate! My wifey’d love this! Ya save da day.“ 孙文杰听到曹钦愉快的声音，他和秦一勤那种澳式土话英语，孙文杰抿抿嘴觉得很刺耳。

“That’s the only copy I could get, Mastering the Art of French Cooking, 1961 Edition. Some gift, indeed.“ 小顺那清冷又低沉的英式英语口语流进孙文杰的耳朵，听着这觉得说话者又有学识又高贵，孙文杰控制不了自己笑得咀角上扬地犯花痴。

「曹钦，你来干嘛？」孙文杰从楼梯下来，看着小顺和曹钦言笑晏晏，实在不是味儿，小顺明明正和他冷战。

「买礼物给老婆！出差后补偿。 」曹钦望了一眼孙文杰的臭脸，拿过了书，和李顺交换了一个眼神，拍了拍李顺肩头转身就走。

「C'ya mate！」曹钦关上了书店的门，扬了扬手上的书。

「小顺... 别生气... 好吗？」孙文杰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巴巴地拉着李顺工作围裙的一角。 李顺低头收拾书本往回走，就这样越过了孙文杰身边。 孙文杰的心停了一拍。

「小顺... 对不起... 对不起...」孙文杰抵不过他小顺的冷漠。 小顺在他面前，却有千里之遥，像下一个转身，小顺就会原地消失。 他从后紧抱着小顺，埋首在小顺的颈侧。 他觉得自己很无能，曹钦尚且来买样什么稀罕的礼物给太太，他除了道歉和乞求，他就什么都做不了。 他把自己的拥抱越收越紧，自觉抱得越紧，就代表他爱得更深。 小顺依然直直地站着，和这几天一样，没有反抗，没有回应。 等他抱到没力气，自然就放手。

「小顺... 我快辞职了... 快了...」孙文杰不知道除了等小顺回心转意，他还可以做什么。

「孙文杰。 」小顺从来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低沉的嗓音让他耳鸣。 孙文杰不敢抬头，双臂不知是否因抱得太用力而颤抖。

「What for？」小顺向前踏了一步，双臂一扯，就脱离了孙文杰的怀抱。 他转过身，冰冷的视线落在孙文杰无措的脸庞，让孙文杰不寒而愠。

「What am I to you？」小顺向后踏了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孙文杰呆望着小顺的表情... 看不出表情，看不出感觉，像个陌生人。 孙文杰急切要把小顺抱回怀内... 不行，他要走了... 他内心如是呼叫着。 孙文杰伸出手，小顺再向后退一步，手再一次落空...

小顺再向后退，在书架的另一侧走开，把孙文杰留在原地。 小顺把围裙摔在地上，扯了件外套便夺门而出，上了来接他的车离开了。 孙文杰突然脱力，倚着高重的书架滑坐在地上去，他全身在抖震如堕冰窖，眼泪不自觉地砸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倒数声。

界隈一间网络电视台突然插播了特别新闻。

「各位观众，本台收到由恐怖组织八部众传来的影片，内容对两星期前的货柜码头公路爆炸事件承认责任。 以下影片内容会有血腥暴力片段，大家自行酌情观看！」主播激动地说着。

画面中出现只有人造灯光的室内，四边都是白得刺眼的白墙白天花白地板，有个银发老者枯坐在镜头中间。 老人穿着深石青色的老旧军服，手支着黑得发亮的手杖，老者混身透着不可动摇的坚毅。

「各位界隈的同胞，别来无恙。 」老人抬头，一对深沉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六年前的教训，看来不足以打动东南议会。 从今天起，你们一天不解开对北境的禁运，和让北境政府重启对外邦交，我们就每天杀一个人。 那，先由他开始吧。 」

在镜头外出现了一个黑色高䠷的背影，看身型可以判断他是阿修罗王，他左手提着一大团黑色东西，他把那团东西扔在教官面前。 教官把拐杖支在那团东西上面。 镜头对焦好，就看清那团黑东西是个穿着黑色战斗服的人，手脚呈奇怪的角度扭曲，整个人软摊在地上，任由老者把拐杖摁在他头上。 教官抬眼望了一下戴着亮丽描金黑瓷漆面具的阿修罗王，阿修罗王用脚把地上那人的脸转向镜头，吓然是满脸血污的华成。 华成口中吐着血，发出嘶嘶的微弱吐气，似乎是喉咙受重创，不能正常发声。 阿修罗王踩着华成的背，缓慢优雅地从背后抽出一把半人高通体流光的斩马剑。

龙王常用的臂长大马士革羽纹钢刀配合他极其敏捷的绞杀术，每次挥刀都必取人命。 八部众每个人都专有一把同生共死的近战兵器去配合他们专长的肉抟格斗术。 天帝的配刀是黄铜护手的双刄尖头匕首，一刀刺进敌人脑门是天帝的绝技;夜叉王的配刀是一对黑钢刀身小太刀，以极快的速度把对手肢解;迦楼罗王的配刀是一双柔韧柳叶刀，当年她把这双柳叶刀舞得虎虎生威！可惜这些充满血气的刀剑，都随着主人们的陨落而留在 CTU 的証物库内。 八部众重现，乾闼达婆王一手指间剌刀，一手带着一排弯刺的军刀，暴虐非常，完全发挥她天生力大无穷的优势;紧那罗一把黑镰刀，更是出手狠辣！

身材出䠷鹤立鸡群的阿修罗王就配这把通体银光的钢炼斩马剑，他站在华成的背上，双手紧握剑，向下一挥，脚尖轻挑，华成头颅骨碌骨碌向镜头滚去，死不瞑目的模样正正盯着镜头。 影片到此结束。

在 CTU 的 War room 大屏，华成的头颅直直地盯着各位出生入死的兄弟。 整个室内只有强力压抑的呼吸声，头皮发麻口干舌燥的死亡感觉笼罩在场所有人。

华青看着大屏上死去的弟弟，倪少乔看着他，华局长没有显出多余的感情。

「我叫小成去查内奸... 秦一勤，查看华成所有资料，他去过的地方，所有有他的出现过的地方。 看看他是不是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华局长沙哑又低沉地指挥着。

情报部的队员都低着头跟着秦一勤离开 War room。 孙文杰无声地关了大屏，隔断了那可怖无神的双眼。

「打开所有可用监控，所有人员立即回局，以 24 小时三更全速运作，务必要阻止下一个目标的袭击，由现在起至另行通知，全员不得离开总部。 即刻联络议会所有成员，要他们留在官邸或议会内，我们会调派军警人手去保护他们。 秦一勤，派人到那间网台监控所有资料和往来。 」华青局长用生命叫出指令。

「局长，兄弟们的家人... 怎么办？」曹钦皱着眉声音颤抖着问，虽然他不喜欢看到拍档为情失控，可他的太太也在外面，无人想自己在乎的人会如华成一样下场。 这也是很多 CTU 人员的心声。

「和后勤部沟通，先不能动用 safe house... 把他们送到邻座酒店，找警察部的保护証人组和 Hit Team 帮手吧。 叫所有家眷撤离要在这 30 分钟完成，让他们 30 分钟内去到酒店！有家人的，先叫家人过来。 另外，要特勤队和 SDU 指挥官开会部署行动。 我先向议会汇报。 」这是华青能坐在这个千人秘密组织的头领的本事，不只是权谋和才智，也要具备处理人事的人性。

「Yes, Sir!」

孙文杰和一众急着要安排家眷去安全酒店的同僚，去到指定的监察室，拿回被上锁的手机，准备致电给小顺。

他发现他收到多次留言和短讯，他打开最近的一条：

「孙先生，李顺先生现在首都医院私人病房 109 室。 请回电杨医生。 」孙文杰的心被大力地揑了一下，隐隐作痛。

「杨医生？」他回拨过去。 杨医生是小顺在首都唯一的朋友，他们是在英国相识的。 三天前小顺愤然离家，就是杨医生接他出去。 自小顺回国这几年，他们常常都会一起打篮球一起去攀石，也常常通电话，这曾经让孙文杰大吃干醋。

「孙先生？」杨医生一把有轻快的男中音。

「小顺出了什么事？」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他胃痛在街上晕倒，途人把他送进来。 」杨医生平静地道，话语中透着温柔。

「小顺现在情况怎样了？」孙文杰急着想见小顺。

「孙先生，他刚睡着。 」杨医生说话慢条斯理，温柔有余，紧张不足。 但在这紧急的情况下，特别让孙文杰心焦。

「胃痛怎都不会到晕的程度呀！」孙文杰耐性已剩下不多。

「哼！他有胃溃疡，胃都差不多穿了个洞。 内出血暂时停止，血压依然偏低。 虽然情况稳定，但需要留院观察... 这些你都知道的！他近来情况不好，你也知道的。 」杨医生的声音低下来，他觉得孙文杰明知故问。

「不太好... 是什么意思？ 孙文杰愕然。

「他近来精神状态很差，已经不只一次晕倒了。 」杨医生说得很慢很清晰，但甩不掉诧异的语气。

「我不知道...」切切实实反映了孙文杰的无知无措。

「噢... 今天的探病时间是黄昏六时至晚上八时。 你还是来看看他吧！」杨医生虽然犹豫着，但还是很耐心地解说。

「我... 今天... 不能来... 但我现在想接他出院！」孙文杰非常迫切要见到小顺，小顺必须在他身边他才可以冷静。 小顺可以为难他，无视他，但不能离开他。

「他暂时还要留院观察，我担心他有其他并发症。 如果他出院，又再内出血，那怎么办？」杨医生的语气带点不悦，语速也加快。

「那... 他在医院... 会安全吗？」不能把小顺接到身边，孙文杰完全失了方寸。

「他住在是独立私人病房，不会有人打扰他的。 他在这里总比出院安全吧！」杨医生叹了口气，他只知道病人一天未康复，就要接受治疗。

「那... 那... 麻烦你照顾他，他在首都只有你一个朋友。 」孙文杰无奈地向自己摇头。

「你在不在，我也会照顾他的。 」杨医生的笑意回笼。

「谢谢... 杨医生。 」孙文杰落寞地放下电话，小顺的身体情况他竟然毫不知情。

三天前，小顺生气离开之后，他们就没有说过话。 小顺在自己受伤时，一个人一直在担心吧。 为什么自己就这样粗心大意，忽略了小顺的身体状况？为什么他就和小顺浪费这几天的时间冷战？为什么他就不可以做些什么来让小顺回心转意？为什么他不一早就退役和小顺离开首都？

「文杰，要找人接小顺过来吗？」甄肖在监控室外大喊。

「不用了... 他在首都醫院... 他的医生朋友安排了私人病房，警察部保护要员组在那边有人手，叫他们看着吧。 」孙文杰离开监控室，越过曹钦狐疑的眼神。 在大众的安危和爱人的安全面前，孙文杰变得无力又无奈。

过了几小时，情报分析师秦一勤在 War Room 把调查报告向大家公布。 华成之前一直寻找苦艾的使用方法。 苦艾是生化武器并溶于水才发挥作用，接触到有苦艾物质的水会直接破坏人体神经系统，受害人会立即瘫痪并在三分钟内窒息而死。

华成也查了一单陆军武器贪污案，疑似受贿赂的陆军武器库主管受贿挪用军备，但因涉及军事法庭，故此华成没有查到太多消息。 甄肖作为前任陆军军官，他明白如此严重的案件，竟然没有公开审判，也没有调查报告，一定是陆军高层官员阻止这次贪污的问责。

他们也追踪了华成这几天的行踪，发现三天前他进入了 Symphony 饼店取蛋糕，之后就去到军区附近。 后来，情报部调出 Symphony 饼店附近的交通监控，捕捉到饼店的三个店员的步姿，分析后吓然发现他们就是苦艾争夺战中的紧那罗王，乾闼婆王和阿修罗王。 他们化名苏全忠，苏妲己和苏全孝，在 Symphony 饼店潜伏。 根据华成的装扮，他应该是想潜入陆军法庭偷证据，而中途被三王拦截。

倪少乔也从他的线眼网查到分批的钢芯子弹流入，钢芯子弹是八部众的惯用军备，可以直接打穿避弹衣和普通车辆，威力惊人。

「通知各单位，前线人员要配备可以抵御钢芯子弹的 Level 4 避弹衣和荷枪实弹执勤。 」华青平静地道。

第二天，那间网台又收到了教官的影片。 和昨天不同的，就是他们没有立即转播，而是先传到 CTU 的 War Room。

「各位 CTU 的同胞，别来无恙吗？」教官依然在那间白得发刺眼的房间，也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你们害了我们的家人亲族几十年，看来死的人不够份量吧！那你们就看看今天的受害者吧！我们帮你处理今天的垃圾，你要多谢我们。 」画面就这样断掉了，影片很短，就寥寥几句。 恶寒从所有人的脚上腾升上来，是谁？今天的受害人会是谁？当大家惊魂未定，陆军部的通讯直接接入War Room。

「我们总司令殷寿遇剌身亡！」总司令副官崩溃的声音从通讯画面传出。 在画面中，殷寿被近距离向头部开鎗，半个头颅散掉。 另外同车随从也被射成马蜂窝。

「不是叫所有高层官员不得外出吗？」华青局长狠狠地咬着牙怒道。

「总司令突然一意孤行要外出，我们怎样栏都栏不住...」副官颓然道。

「人死就死了，我要知原因！」华青站起来大吼。

不久，公路监控被调出来在 War Room 大屏播放，殷寿的坐驾刚离开军区范围，就有一黑一红两架 Ducati 电单车一左一右尾随，在十字路口停下时，从身型可看出龙王在右，阿修罗王在左。 阿修罗王在车门插了个装置，全车防弹玻璃应声爆开，龙王直接把枪口抵在殷寿太阳穴一枪爆头，之后阿修罗王用自动步枪扫射车内所有人，整个过程不到30秒，二人便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情报部收到匿名报案，并付上陆军挪用军备贪渎案，案中的武器库主管丢了两枚可携带附加武器的小型地对空火箭，而最后审批火箭运送和分到最大赃款的受益人，就是殷寿。

又有八部众的影片传来，直接在 War Room 大屏播放。 影片的黑画面播了很久，跟着影片传来的音乐是 Frank Sinatra 的 Somethin' Stupid，然后画面显示出字幕：孙文杰警官台鉴。 随着白色的字一个一个掉下来，画面像流水一样慢慢变成教官的白房间，但坐在中间的不再是教官，而房间也不再是空的了。 坐在房间中央是个戴着深紫色描金面具的妖娆女人，她背后有一大幅鲜红布幕，像是罩住什么东西。

「孙文杰先生。 」这甜美的声音确实是那个在惊雷行动打伤他的乾闼婆王，孙文杰被整个片段冻僵在地。 乾闼婆王是 Symphony 饼店的老板娘，她也是小顺书店的客人，她是故意接近小顺的。

「我们请了书店老板来为我们主持读书会。 」她手一扬，布幕就掉到地上，画面出现的足以掏空孙文杰的理智！

「李老板会和我们享受一些 Quanlity time，所以孙警官就不用着急要把他接走了。 哈哈哈哈！」

孙文杰的小顺被垂吊在一个大铁架的中央，在红布上的小顺像被献祭，他的颈项被铁链锁着，铁链搭在铁架上的横槓，他双手双臂被锁在身后，脚腕也被锁着，他赤着脚，脚尖仅仅踮着地上叠起的书本。 如果他用力蹭，就会把书本推倒，他双脚就悬空，整个人的体重就会施加在颈上锁链，会把他活活勒死;如果他因为过累，而双脚乏力，颈上锁链也会把他活活勒死。 画面中，小顺被黑布条蒙着眼，口上也缠着布条，浅蓝色的病人服被汗水打湿沾在身上，他看来已经非常虚弱。

「我讲过，你打死我的兄弟，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