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阎。”
“你该醒了。”
“…………”
此刻的戈隆城已然陷入大规模的混乱，然而黑巷酒馆内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在所有的冒险者离开后，花仆锁上了大门，顺便挂上了闭店的告示牌，随即转身看向柜台后方的蚀阎，后者在听到他的话后迟缓的抬起头，双眼里流露着几分茫然无措。
这可不该是一名钛金级战士的样子。
“告诉我，你现在都还记得些什么？从你第一次认识茉芙琳开始讲起。”
“我……”
花仆沉静的话语和他那散发着柔和气息的提灯都宛如有某种魔力，将蚀阎拖入到了回忆当中。
二十年前，旧日调查团在三千余名腐化信徒和五只世界吞噬怪的围攻下损失大半，只剩下他与花仆两人幸存，旧日调查团也自此解散。不过两人却并未因此分道扬镳，而是继续共同活跃在纯净同盟的南境前线。当年的蚀阎也不过是只有二十余岁的少年，即使同伴的死亡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但为他们报仇的愿景却让那颗年轻的心脏更加顽强地跳动着。
然而不久后，腐化发动的大规模进攻再度将他们围困。在严重的疲惫与负伤下，蚀阎晕倒在了战场上。可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并未死去，而是身处丛林的某座小屋中，也就是以树妖族居民为主的梅甘辛娜丛林特别行政区。
起初他以为是净化师将自己救下，却意外地发现这座小屋的主人虽然是树妖族，却并非是净化师，而是一位年轻的树妖少女。在看清对方容貌的瞬间，蚀阎倏然发现他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纯真的美丽。
经过交谈，蚀阎得知这位名为茉芙琳的树妖少女正是他的救命恩人，后者本是随族中长辈前往南境历练，却突遭腐化袭击才让她也孤身陷入了困境，正要使用传送魔法撤离时却意外发现了蚀阎，就将他一同带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至于为何是秘密基地，茉芙琳并未道明，只是说这是独属于她而不受长辈管辖的天地。此后蚀阎在附近定居养伤，并经常与茉芙琳相互拜访，两人逐渐熟识并结为好友。
不过强大的冒险者与纯真的树妖之间的关系当然不会仅限于此。在一个夜晚，已经暧昧许久的二人相互表白，迈向了对方的内心深处，自此正式成为彼此的伴侣。
但彼时的蚀阎，却并不知晓一句只有树妖族才清楚的禁戒：
【如无特准，树妖主族，禁入尘世】
树妖主族是树妖族的核心血脉，是最具天赋与才能的族裔，往往都被培养为树妖族的重要骨干与种族的接班人。
而茉芙琳，恰恰就属于树妖主族。
只不过，深陷爱河的茉芙琳也抛开了禁戒的顾忌。她不想要受到族规的约束，于是同蚀阎共同离开丛林，短暂的脱离了命运的缚锁，游山玩水一年后隐居在了纯净同盟内部的某处乡野之地。这几年是他们最为自由和幸福的时光，茉伊拉还生下了一个女儿，一家三口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多年后茉芙琳的踪迹还是被树妖主族发现。在蚀阎带着女儿外出之际，茉芙琳被树妖主族强行带回。待他回家后发现了这一切却为时已晚，任凭他如何绝望如何痛苦也无济于事。
“…………”
连贯的记忆自此中断，蚀阎只记得后来他亲手杀死了堕入腐化的爱人，而关于女儿的记忆更是模糊不清。他似乎在朦胧模糊中生了场大病，自此失去了数十年的往昔，连他也无法确定脑海中的一切是否真的属于他。
蚀阎垂着头，那张中年男人的沧桑脸庞上并未泛起一丝情绪的涟漪。现在想起过往或是甜蜜或是痛苦的过去，涌上心头的却只有如死水般的麻木。
“……就是这些了么？”
“……嗯。”
花仆沉默。他没有点明的是，蚀阎并非只是单纯被动忘却了一段过去，还有他自己不愿面对的因素在其中。
“忘却在某些情况下是好事，但并非此刻。”
“你现在要做的，是重新与遗落的命运接轨。逃避，只会带来更多的苦难。”
“当年，茉芙琳为了反抗树妖主族的教条选择了堕入腐化，并将你们十岁的女儿从你身边掳走，用腐化师的力量感染了她。而你，却在寻回女儿的过程中失手将她杀死。”
“悲痛欲绝的你完全忘记了身处灾厄级的腐化之地。一只世界吞噬怪率领数以万计的腐化生物将你重创，并把你的女儿再度夺走。”
“你的部分灵魂也正是在那时崩碎丢失。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还有重回正轨的可能，只要你敢于面对在潜意识中逃避了许久的真相。”
“……为什么这样说？”
蚀阎猛的抬头，凝望着花仆斗篷下那双与茉芙琳几乎一般无二的碧色双眼，却只听得后者缓缓开口道：
“因为你的女儿，”
“叫茉伊拉。”
…………
“轰隆——”
伴随着阵阵轰鸣声，城主府前方的建筑群在烟霾中被彻底毁为废墟，结束于数秒前的大规模战斗将这里摧残得支离破碎，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原状。
巴洛维诺右手虚握，感应到被掩埋在灰尘与砖块下的魍已经尸首分离，死得不能再死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迈步踏入城主府的大门。若非他喝了阿德林的腐化强化药水将自身实力提升到了钛金级，还真没办法打过那名同为钛金级的城主暗卫。
青紫色的枯槁手臂抚上朴素的墙壁，他环视大厅内部，略带嫌弃的评价了一番朴素的装潢：
“嗤，连盏像样的吊灯都没有，这老东西省下来的钱怕是没少给北衡府好处。”
“桀桀桀……只可惜，你不可能活过今晚了，从今以后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包括整座戈隆城，都是我的！”
巴洛维诺疯狂地癫笑着，声音如铁钉扎入耳膜般刺耳尖利。他徘徊在城主府的一楼，用近乎眷念而迷醉的目光打量着独属于城主府的内饰，就仿佛他从来都是这里的主人。
忽然他想起来自己来这里还有另一个目的，眸中倏的亮起兴奋的寒芒：
“呵呵……那让我猜猜，你把那些平民都藏在哪儿了呢……不会在地下吧，桀桀桀……”
略微将感知展开片刻，巴洛维诺就发现会客室的整片地板下都有空洞。地板的隔层足有两米后，大概是需要什么机关来启动，若非他敏锐的判断出这片区域与周围不同恐怕还很难找到。
“找到了……”
狂喜的神色逐渐在他的脸上扩散开来。在四周寻找机关无果后，他正要暴力掀开这块地板砖，却突然身躯猛震，无比强烈的危机感霎然间在他心头警铃大作！
！！！
“噗呲——”
还未等巴洛维诺转过身，一柄永夜刃就将他的身躯瞬间贯穿，将腐朽的心脏与丑陋的灵魂一同钉死在了这个瞬间。滚烫的鲜血自胸口猛的喷涌而出，直到下一秒他浑身的肌肉与神经才反应过来，只是却为时已晚。
“嗬呃……！”
明明自己拥有钛金级的实力却还是会被如此轻易的偷袭，甚至对方悄无声息的动作他居然毫无察觉。
但紧接着，当永夜刃的主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掐住他的脖颈时，他顿然明悟，充血的双眼因极度的震惊而猛然瞪大：
“你…是装甲…幻影……！”
“凭什么…”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巴洛维诺都未能想明白罗格有什么资格值得一名强大的钛金级装甲幻影魔向其效忠。
而魍则是不紧不慢的将永夜刃抽出，直到巴洛维诺的眼神在他面前逐渐涣散，直到这具丑陋的身躯彻底走向死亡。他意念轻动，在巴洛维诺的尸体上凝出一行魔法文字，似是回答，却更像是不屑的蔑视。
【你，还没有资格玷污北境孤剑的荣勋】
…………
城主府的惊变并未引发太多的关注。大部分的城防卫兵和冒险者还在与从城中各个角落里冲出的冒险者进行厮杀，无暇顾及更不敢靠近那些有钛金级强者参与的暴乱。而平民除了四处躲藏，似乎在这场暴乱中也别无选择。
亚摩黎欧如死神般游荡着，轻而易举的收割一个个于他而言孱弱不堪的生命。他的任务是镇杀或污染尽可能多的反抗力量，以完成对戈隆城的最终控制。
屠戮弱者的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畅快，曾经伪装在温和面孔下的野兽此刻终是亮出了全部的爪牙，恣意发泄着自己的欲望。
“等罗格那老东西死了，这座城市就会彻底属于我们，属于腐化……”
他的脑海中展开了一副宏大的图景：将戈隆城作为源地，逐渐将腐化之地污染整片北大陆，积蓄足够的力量后再大举南下，以雷霆之势控制整片北衡府，进而扩张到吞并大部分的纯净同盟，与南方的腐化之地连接，成为泰拉瑞亚中最为强大的势力。
想到这些，他的心脏都为之疯狂跳动，他感受到了这份宏愿是何等的令人兴奋，而他也可以借势登上曾经无法想象的地位，掌控至高的权利。
“可惜，那些目光短浅的渣滓没有看清正确的未来。”
“不过这样正好，竞争者越少，于我而言……！”
“倏——！”
突然传遍全身的强烈危机感打断了亚摩黎欧的喃喃自语，他猛然向前瞬身，三支羽箭紧接着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如果他反应不及，定然会被这袭击重创！
！！！
与此同时，五道来自不同方位的目光同时将他锁定，身前和后方的道路分别被一道身影拦住，两侧的屋顶也亮起魔能汇聚的光芒，而刚才射出三连箭矢的射手仍然潜藏在暗处。
下一瞬，在他身前的那道身影轰然爆发出同为钛金级却远强过他的威势，提剑缓步朝他走来。紧接着，在腐化力量的黑暗视野加持下，他震惊的发现此人正是他曾经试探许久的头号怀疑对象——
维斯塔尔。
“可惜了，亚摩黎欧，你还是落到了我们手上。”
冰冷的话语落下，维斯塔尔提起一柄钛金三叉戟拦住了亚摩黎欧的去路，后方的盖瑞森执着钛金双手剑缓步前逼。星摘的魔法竖琴与伦恩的水晶风暴均已蓄势待发，位于暗处的赫翎也将钛金连弩举起，再度封锁了亚摩黎欧的四周。
一名钛金级，四名秘银级。
仅是一个照面，亚摩黎欧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必败无疑。
他浑身疯狂颤抖着，愤怒与恐惧霎然间占据了全身，宛如从天堂直坠地狱。在这一刻，先前所有的试探都得到了结果，他执剑的手紧握着，却是忽然大笑了起来：
“哈……”
“哈哈哈哈哈哈！！！我果然没猜错，你们——”
“不是红雾调查团。”
闻言，维斯塔尔只是笑了笑，微微咧开的嘴角依旧开朗，就和数天前他与亚摩黎欧在腐化之地前方的关隘闲聊时那样。
“的确，但如果你们获得了更多的情报，就会知道我们并没有将名字进行伪装。”
“或许是因为我们常年以代号示人致使你们对我们的真名并不清楚，所以作为调查团的团长，现在让我来向你们介绍我们调查团的成员：
“我是’日冕骑士‘维斯塔尔，钛金级战士冒险者。
另外四位，分别是秘银级射手‘死眸‘赫翎，秘银级法师’忘夜幽灵‘星摘，秘银级法师’缄语者’伦恩，以及我们新晋精英的成员，秘银级战士‘残手’盖瑞森。”
“深银调查团全体成员，在此等候多时。”
“…………”
“呵，事到如今，你们恐怕早就将我识破了吧。”
“当然。从你以异常热情的态度带我们熟悉戈隆城开始，我就已有所怀疑，后来更是确认了我的猜测。”
“以及，你利用假情报将一众冒险者引到腐化之地去，大概只是因为腐化之地的发展势头过于迅猛你们不得不主动将之暴露，并趁着这个机会削弱他们，并试图让我们上钩吧。”
对于维斯塔尔的话，亚摩黎欧并未回答，只是转而开口道：
“……也就是说，阿德林提前安置在南城门的诱饵和瞬爆地雷群并没有触发在你们身上。”
“不错。但真正的红雾调查团因此而死，我们入城前发现了这件事后，将他们的尸体暂时安葬在了别处。”
“嘁，你们倒是的确有本事，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我……”
“是么？”
轰！！！
未等亚摩黎欧将后半截话说完，深银调查团的五人突然一齐发动攻击，后者仓惶防御，几乎在瞬间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猛然朝后方突进试图逼退盖瑞森，却不料后者居然举起一面克苏鲁之盾迎面撞来强行格挡下了他的反扑。
“！你怎么会有……”
亚摩黎欧心中强震，但还是再度朝盖瑞森狂扑而去，这次他成功把对方撞开，并立刻在身后施放了一个魔法罩挡下了星摘和伦恩的魔法轰炸，但紧随而来的数支圣箭依然命中了他。他身形不稳朝前踉跄跌去，却被追上来的维斯塔尔重重砸倒在地。随后盖瑞森废掉了他的双臂，将双剑架在他的脖颈处。
“你输了。”
“咳……”
以他们五人的实力，虽然还不足以对付圣级的存在，但解决掉亚摩黎欧绰绰有余。
“你今日之败并非是因棋差一招，而是自你踏上了堕落的不归途起，就已成为必然。”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你们就以为，你们已经赢了？”
“看看你们的周围！整座戈隆城已经沦入腐化之中！如果你们之前去支援罗格，兴许现在你们还有生机，但到了现在，罗格的生命力药水药效怕是已经结束了吧，茉伊拉也必然已经召唤出了腐化主宰……”
“你们不会赢，永远不会！！！”
“说完了吧。”
“很可惜，无论谁是最终的胜利者，你都没有机会去见证了。”
一步步走向近乎疯癫的亚摩黎欧，维斯塔尔摇了摇头，将三叉戟猛然刺入了对方的胸口。亚摩黎欧充血的双瞳猛然瞪大，全身的肌肉同时紧绷起来，但还是无法做出反抗，只能任由冰冷的三叉戟贯穿他的身躯。
“嗬呃……”
顽强的头颅最终垂下，标志着亚摩黎欧的彻底死亡。这名选择了堕落道路的原调查局情报组组长，还是得到了他应有的结局。
至于亚摩黎欧死前的话语深银调查团的五人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即使是初生的世界吞噬怪也要强于寻常的圣级强者，他们几个的实力加起来都不到半个圣级，过去完全无法改变战局。
“你们都还记得罗格城主前两天怎么跟我们说的吧，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清理这几个钛金级腐化信徒，世界吞噬怪由他亲自对付。”
“况且，现在去也已经迟了。”
“崩隆！！！”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道震颤天地的巨响在所有人的耳畔轰然爆发。其中一道在东南方向，而另一道在他们的西北方。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再度闯入几人耳中，这次是来自东南方向。
罗格现在应该就在他们的东南方位与世界吞噬怪，那么西北方的动静大概率是腐化主宰诞生搞出来的。毫无疑问，他们现在应当马上去和其余的抵抗力量一起去阻击腐化主宰。
但伦恩却想到了什么，抬头朝西南方向望去，随后震惊的发现远处的半空中绽开了一朵璀璨的青色烟花。
他忽然意识到，世界吞噬怪不可能会制造爆炸，那就只有可能是罗格干的。
“那边……发生了什么？”
…………
数分钟前的东南城区
“嗤——！”
世界吞噬怪长啸一声，粗壮的体节朝罗格横扫而来。后者迅速翻身闪开，又趁势朝前猛冲，提剑在世界吞噬怪的尾部剖开一处豁口。随后罗格腾身倒退，再度躲过世界吞噬怪猛然撞来的头部，朝前快速突进，再度在世界吞噬怪身上添上数道斩痕。
“吼——！”
吃痛的世界吞噬怪发出剧烈的咆哮，此刻这只巨大的蠕虫身上已经多出了数百道大小不一的伤口，再无二十分钟前的威风。然而罗格却更加狼狈。虽然他躲过了所有的直接攻击，但世界吞噬怪不断摧毁周围建筑扬起的漫天黑檀石块还是将他的钛金盔甲砸得向内微微凹陷。
没错，黑檀石，而非普通的建筑砖石。在方才的交战间，腐化悄然蔓延渗入了街道地砖和建筑的石块中，仅是片刻时间就将这里污染成了一小片腐化之地。若是城中的腐化继续扩张，甚至可能会滋生出腐化生物，将整座戈隆城堕入腐化的领域。
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操，得赶紧……！！！”
强烈的心悸感乍然席卷整个身体，罗格知道他快没时间了。
现在他之所以能爆发出圣级的力量，皆是因为不久前喝下的生命力药水给他的身体活性带来了全方面的提升。然而，生命力药水的药效只能持续半个小时，并且或许是因为他之前从未有过酿造的经验，这个时间似乎还被缩短了两三分钟。
经过刚才的战斗，此刻他已经有些疲乏。若是生命力药水的效果彻底消失，他将必死无疑！
“他妈的……”
尽管罗格本就打算拼死一战，但他要等待机会与世界吞噬怪同归于尽。
他先前就仔细研究过世界吞噬怪的特性。如果将它的体节从中间斩断，就会让它分裂为两只，变得更难对付。此外，当世界吞噬怪死亡时会释放出巨大的爆炸，将其体内浓郁的腐化能量瞬间扩散开来对周围造成大面积的感染。因此，他选择在不切断其体节的情况下造成尽可能多的伤害。
以他对世界吞噬怪的了解，在发现他的实力下跌后，后者极大可能会改变攻击方式。这样一来，他的计划恰好能顺利实施。以世界吞噬怪现在的受伤程度，他有把握成功使出最后的一招。
果不其然，仅仅过去数十秒，在察觉并确认面前的对手居然在迅速变得虚弱后，原本还在半防御状态的世界吞噬怪果断转为全面进攻，朝罗格狂袭而来！
“终于来了么。”
强行压制下力量下降带来的反噬作用，罗格微微凝眸，屏去所有杂念，正面迎向世界吞噬怪，左手将一样东西高高举起，那是一件蠕虫诱饵。世界吞噬怪本能的张开深渊巨口，却不料罗格趁势倏然加速，决然地冲进了世界吞噬怪的口中！
！！！
骤然升高的压迫感冲击着罗格的全身，极强的腐化毒液将他的盔甲迅速侵蚀穿透，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此而死亡。世界吞噬怪的内腔上还布满了带有神经毒素的锥刺和倒钩，让他衰弱的速度不断加快，仅是片刻过去，他的听觉和触觉就开始混乱，对周遭的感知在模糊中渐渐变得黯淡。
“哈……”
大量毒素透过盔甲渗入皮肤，带来阵阵令人倍感折磨的刺痛感，然而罗格并不在意，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快速拿出虚空袋将虚空保险库的魔法传送门展开。随着他在内腔中不断下坠和反复召唤传送门，一个个木桶从中落下，赫然是早已被他储存在城主府地下室里的三十桶圣水！
他要将这些充斥着神圣之力的高纯度圣水利用世界吞噬怪死亡时产生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将周围的腐化之地净化为神圣之地，然后再重新恢复原本的纯净。以他之前造成的攻击结合圣水对世界吞噬怪的净化伤害，已经足以将其杀死。
至此，他的计划，他的职责与他的命运终于行抵尽头。而他从未想过生还，只是继续拼上最后的气力与执念，单手提起锈蚀的断钢剑，义无反顾地朝下方那无底的深渊坠去——
……
……
罗格不断下坠着，直到周围完全漆黑，直到他再也无法感受到手中的虚空袋和断钢剑，再也无法感受到身上被严重腐蚀的盔甲，再也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在最后这短暂的一刻，他的思绪来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方，他忽然出现了许多想法。
会有人记得「北境孤剑」曾经存在过吗？
戈隆城的居民，会不会在不久后的未来感谢他？那些因他的限令而不得已留在戈隆城的冒险者，会不会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新的城主，他的那位旧识，会把他缔造的这座城市引向怎样的未来？
魍会不会忘记他？
他兜里是不是还有根烟没抽？
还有……
“妈的，老子什么时候他妈的变这么婆婆妈妈了！”
惊雷般的暴喝于耳畔炸响，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恍然清醒，面前映出了数十载的过往。从他第一次站在万千平民的身前开始，这些都已然注定。
他是戈隆城城主。
而身为一城之主，自当在患难时挺身而出。
不知为何而出的泪珠自眼眶里悄然滚落，在最终的消逝前，他忽然如彻底解脱般放声大笑，迎向他的终幕，迎向那不能为他所见的，却属于更多人的明天。
“来吧——！”
“轰！！！——”
！！！！！
这一夜，戈隆城天空中最为璀璨的那颗星辰永远殒落。
但戈隆城的所有居民都会记得，在沉暮的深夜里，有一道耀眼的明光于黑暗中迸发，如腾云之龙，又似碎黯之剑，向腐恶的邪祟发出强劲有力的回击。
举戈戍北，万民昌隆。
北境孤剑之名，至此永垂不朽。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