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标记烂梗（洛根篇

“这里是十三洲，世界上最为秋荼密网的地方，号称墨提斯的温床。”

“近日多地发生火灾事件，并伴随有贵重财物失窃的现象。据火灾调查员的分析报告所言，这不是偶然事件，是有人蓄意纵火。凶手使用了一张黄色便利贴和一支燃烧的香烟，制作成较为原始的引火装置，并将其投放在……”

“这很有可能是拜德兰登（badland）的流民，拜德兰登在经过电磁炮和导弹的军事打击后四分五裂，目前有近居民总数百分之三疯狂的居民在世界上流亡。”

“这是凶手留下的一张背影影像：成年男性，第二性别未知，身高183～187cm之间，信息素为较寡淡清新的草本植物，穿着拜德兰登的传统长袍。”

新闻上漂亮的卷发记者如此汇报着。

阿诺德在十三洲的街上流浪，他裹在黑色的长袍里。他失去了记忆，就在上上周。

身体里面平静的体液正蓄意掀起惊滔大浪，从蓝色的瞳孔中像弯钩一样刺出。所以他的重心靠后，像条昂首的眼镜蛇一样走路。

路过的人群猜忌着这个清癯高挑的外国人是不是那个危险的统辑犯。他看起来像是一只神秘的孤狼，脚后跟每次落地都会陷入一种警惕的状态。

兴许是从一个有旷野和高空的地方来的，并携带着那里落后的贵族们的气质。

阿诺德计着步数，十三洲的黄金治理官马上就会找他问询吧？这是他第一次不做伪装的走在大街上，其危险系数简直就是脱了靴子在戈壁滩上狂奔。

他扭头发现了一家熟悉的咖啡店，极简主义的蓝白色立体投影招牌“Mozart.k488”。

他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这里，但是这里一定会记得他。

他推开了店门。

里面的装璜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文格，混有一种店主人独特的硬朗。顾客穿着作古的衣裙，衣摆像是海边退潮留下的丰盈饱满的泡沫。他们自顾自地谈天说地，完全没有一个人因开门发出的动静而回头。

不太对劲。

阿诺德扭头向外走去。

店主人于是在柜台出声挽留。

洛根留下吧，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见我吗？

那是个漂亮驯良的年轻男人，温棕色的半长卷发紧贴在颊边。而如今灰色的眼睛里却有一种灭顶的快意和愤怒。

阿诺德思量再三，决定先不透露自己失去了记忆，坐在了门口的位置上。

店长抓起柜台上的一瓶方糖便也缓步跟过来，他左手的大拇指上没有指甲。

店长低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洛根……你来见我，是出于谁的意愿？”

阿诺德不知道如何回复，于是只好沉默。

对方动作僵硬的打开了方糖瓶子，看着阿诺德的黑色长袍戏谑道：

洛根Requiem aeternam（主啊，请赐予他们永恒的安息）。

阿诺德我能信任你吗？

洛根这真使人受宠若惊，但是我还是要问，你没事吧？

阿诺德我失去了一切。

特指记忆。这本质上是一句真话。

洛根……这倒不是我所知道的。你的那些个伙伴放弃你了吗？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终于要除掉你了，然后你又走投无路到我这里来了？你想让我们之前的那一出好戏又重演吗，在我们的国家死亡之后？

阿诺德只是握住了对方因神经质而颤栗的左手，他蓝色的眼睛像一片散着钴粉的晶莹月亮。几乎在这短短的十八次心跳的时间内，他的心脏被一种本能的疼痛慑服，所以阿诺德决定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伪装。

阿诺德看着我的眼睛…深呼吸，然后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尽管我也不知道它会意味着什么。我失去了记忆，就在十五天前的那个雨天。

洛根……Oh，shit！

阿诺德…欺骗你不是我的本意，只是一点因为处境尴尬而做出的小小让步。我现在是十三洲的纵火案通缉犯，人人都指望着举报我或是杀了我领赏金。

阿诺德语气扁平。

洛根你必须说详细点，否则我是不敢将我所知道的告诉你！

店长情绪激动得信息素开始外溢，Alpha的柑橘栀子味的清香，在阿诺德鼻尖过了一个来回后像流星一样消失。

他顾虑着阿诺德的第二性别Omega，但不是因为绅士风度。

洛根…你可以先叫我洛根。

阿诺德心下了然。

阿诺德我在F区贫民窟的一间黑诊里醒来。一个名叫查尔斯的黑医告诉我，我是突然出现的他的一个宅急便包裹内的，派送者留下纸条说，好好救治我就会支付他十五万联邦星币。

洛根他肯定不会救你的，这种口头承诺没有任何一只狡诈的狐狸会相信。

阿诺德笑了笑。

阿诺德那看来他良心未泯了——他留下了我。检查了我的身体，我是个S级的Omega。有一个第七洲的红色身份手环。我的后背和手肘有明显的擦伤，无关紧要。但主要是我曾被三个不同的Alpha进行过终身标记，并且做过相关的标记清洗。

阿诺德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一样，隐隐带着无奈的讥讽。

阿诺德我的左手和右腿全部为机械改造，身体上有数十道被修复手术覆盖的伤痕…冒昧的问一下，如果你确实认识我，那么我的身份是那种大家族里的Omega交际花吗？一米八的大鸟依人？

洛根紧皱的眉头一松，捧腹大笑起来。

洛根事实上你做过，上了你这种像野马一样的Omega会令Alpha更有征服欲…哈哈，但是你可能在知道你的身份后会更吃惊。

阿诺德……

洛根你其实是拜德兰登军方培训的卧底，埋伏在一个国际恐怖组织里。他们擅长走私违禁品，诈骗，定制基因病毒，贩卖人体器官，比如S级Omega的腺体……上个月，他们干了一票大的，杀了第七洲A区黑道皇帝Suleyman（和平）家族里的小儿子，一个貌美如花的S级Omega。Suleyman暴戾的二儿子甚至为此上街五马分尸了他们的治安官。

洛根这个组织的名字叫dawning（曙光），嗯哼，好听的名字。这是他们的标志。

洛根走到柜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上面有个圆形的粉黑色图案，炫酷张扬的拼接设计使它看上去不符合这里文艺复兴式的氛围。

洛根表情郑重。

洛根你看这个标志是什么？

那是一个粉红色的卡通猫猫头和一个老式圆形黑炸弹的结合体，非常有灵感的设计，看上去像是粉红色的婴儿车里会出现的卡通抱枕。只是画功过于潦草。

阿诺德不明所以。

阿诺德是一只粉红色的猫和黑色的炸弹。所以呢？

洛根你果然已经深受其害了。基本上所有的民众都认为它是一颗粉红色的山竹，所以我们也管dawning叫山竹头。

洛根指了指阿诺德。

洛根你就是一个山竹头/头头。

阿诺德接受良好。

阿诺德是吗。

他心里明白，不会有人身居如此高位却毫不作为，他的手上一定沾满血腥，无辜的、年幼的、幸福的…人类的群星璀璨就在他的指缝间落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当有匹狂驰的野狼扯着你向前跑，你要怎么做才能跃过角羚群，直至跑得比野狼更快？

洛根恨他，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

洛根瞪着眼睛。

洛根你真的毫不愧疚？你明明能尽力放过一些无辜的人，你却对他们的求救置若罔闻。

阿诺德人各有命。

洛根倒出一颗方糖，干嚼起来，发出一种噪音。

洛根…我要告诉你全部的事。

阿诺德洗耳恭听。

洛根我们在拜德兰登认识的，那里是我们的国家，一个号称是茹毛饮血的地方……

拜德兰登，联邦制帝国的第八洲G区，沙漠和绿洲交织，有芦荡、溪水、黑山羊。

它落后到孩子们只能躲在敌区战壕沟里看空中贵族的游艇，贵族们在其中做美发沙龙、打打叶子牌、看看新播的一部OO恋电视剧，孩子们在夜色中捡捡沿线的枪壳和煤渣。

拜德兰登告诉每一个人，极光是英雄Collin在地球两极斩下的巨刀印，在纯粹的黑夜里会漏下宇宙真空斑斓迤逦的星云，氢和氦的粉橙色，紫绿色，金蓝色在刀光剑影中是如此漂亮。

那是一个蕴育狼种的地方，体液中是掠夺的旋风，为了生存，永不满足。

在洛根小时候，拜德兰登还处于战争时期，他的妈妈每天都祈祷他不会因为饥饿而死去。

他励志当个可怕而富足的政客，离开这个七十四平方千米的土地。但事实上是，他爱这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鲜活可爱，都拼尽全力地热爱着活着。

洛根在过完了一个富有激情的青春期后当上了兵，他见过阿诺德和他的爱人一面，他们在午后阳光下投石子打水漂，河面波光粼粼如同流金和炽白的火心，芦苇轻荡，骄傲的少年们埋身其中，放肆大笑。兵旅生活结束后，他在全球各地利用灵活的经商头脑开咖啡店，以著名的文艺复兴风格打入了上流社会内部。同时他也是个被任派间谍，四处奔波。

而他在有一天和阿诺德搭上了线，噩梦开始。

阿诺德语气平淡地告诉他自己进入了dawning当卧底，但是老板不信任他作为Omega的实力，明明他和他的爱人都是卧底，但是老板就是更信任身为Alpha的爱人。

天知道一个S级的Omega，这种一向被dawning掠夺的人，进入dawning有多难！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只能考虑使他和我的关系成为负距离。”

他曾经是多骄傲的一个人。

洛根尽力去协助他，虽然他知道不值得。他帮阿诺德找到了任务目标的坐标，并向目标的家人寄了一笔善后的巨款。

但阿诺德的做法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这个狡猾阴毒的Omega顺着钱款虐杀了任务目标一家。逼着妈妈杀死儿子，爷爷杀死儿媳，然后将录像带给了任务目标，并告诉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粗心大意，家人就不会死。

目标疯了，割下一只耳朵后开枪自尽。

“我没有杀一个人，我给了他们选择自尽的机会。”

阿诺德淡然说。

“他们都自私。”

洛根说不了一句话，只感觉一阵寒冷渗入骨髓，吞食着他的大脑，发出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原来自己是在助纣为虐，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此后洛根处处提防阿诺德，排斥他的处世风格和个人情调，不敢以Omega的身份去看他。只和他的爱人联系，有什么事情也是对方出面传达。哪怕就是这样，阿诺德也能让他沾染一身腥水。

他定居在这个自杀率居高不下的国家。苛律峻法和多雨的灰色天空压迫着居民的神经，焦虑和分离性情感障碍成为了当下流行的新风尚。但是生命是燃烧自己，来自干漠戈壁的生命会在烈日下消逝，不会在多雨的钢铁机器里熄灭。

他和阿诺德最近的一次见面就在今天，拜德兰登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