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2）

这条该死的过道，今天显得特别长。我心烦，明天又要测验。上次浪费一分（61），天知道这次会怎样，终于绕过了天井，未近家门，便听到对过老阿姨的招牌大嗓门：“只有侬，一分钱看得人民广场大……”

老阿姨是个直肠子，总是要把别人的不是数落出来，而大伯偏偏正是那种让她数落也总不争执的人。大伯算来也50过半了，生得矮小干瘦。雪白的头发和花白的胡茬还有一副似乎总也擦不干净的眼镜都是时间过早打上的印记。我无从知道大伯是生长在怎样一个环境，只听说在粮食紧张的时候，阿姨给了娘家20斤粮票，大伯知道后一路追出去，硬是把粮票要了回来，从此阿姨便与娘家断了来往。平日里他从没穿过儿子，老阿姨给他买的新衣服，永远是一套发白的中山装和一双20年来还光亮如新的皮鞋。一次他在单位里昏倒，被人送进医院。检查完后，他不肯坐车，顶着30多度的高温走了回来。那只猫趁大伯在外洗脸的空档，爬上桌子把大伯带回来的两条鱼抓的稀烂。我听到了猫的惨叫，也听到了猫失踪的消息。但几天后，那只猫还是回到了这里。或许——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大伯有时候可以拿着扫帚在门前3㎡的地方扫个把钟头，有时候会为了一双扔掉的筷子与老阿姨发生争执。他当了30年的工人，好几次被评为劳模。现在他只是一个“待退休”人员，在家每月拿200多块工资。但他从不抱怨。有时我想：大伯这样，一生没享过什么福，就也这么过了。或许他时常能从节约的五毛钱路费中找到一点乐趣。听说他儿子小时候的棉袄，他还留着，说是以后给孙子……

终于回到家，妈妈正在把中午没吃完的饭菜，倒在平时人们喂那只猫吃食的盘子里。妈管那只母猫叫拉兹，我想它是不会在意的，只要你给它饭吃，名字和性别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并没和妈妈打招呼，我仿佛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没来时，我对好友说我很爱我妈妈。可等她办好一切手续跟着爸爸回到上海时，这爱便沦为同情了。当看到妈妈在超市里发现一个好锅子而高兴得两眼发光时，我总会感到一种无尽的悲哀，为她，为父亲，也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