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旧日录·听学1

蓝夫人是个很美、很美、很美的女子。

人间所有描写美人的诗词，在她身上，好像都活过来了。

众弟子第一次见她，是在蓝家的食堂，蓝夫人突然想吃辣，来问问有没有辣菜。

魏无羡看了半天，脑海一片空白，最后只能用一句“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来形容。

聂怀桑看的杂书多，脱口而出——

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江澄支支吾吾半天，只憋出来一句“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于是，这第一天的饭，众人都吃的心不在焉。

*

美人总是受人关注的。

至少听学的弟子里，无论男女，都很喜欢这位蓝夫人。

据说在听学开始的前几天，蓝夫人就被诊出有孕了。

蓝夫人孕中贪凉，泽芜君便在云深不知处开凿了一个湖泊，还在湖中央建了座水上阁楼。

建工的蓝氏弟子一点怨言都没有，很是积极，魏无羡的三百遍家规还没抄完，水阁就建好了。

那个地方原来是很僻静的，自从建好后，有人见过蓝夫人在里面纳凉。

听学的弟子们便都有意无意往哪里靠近，连蓝氏弟子都不例外。

倒是聂怀桑灵机一动，看着美人乘凉，想起一句诗来形容——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如斯美人，从前竟然被深藏闺中，等到惊艳世人之时，却已是妇人。

不知多少男女为之扼腕叹息。

魏无羡胆子大，带着聂怀桑和江澄靠近一些，试图搭话。

走近一瞧，挑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从锦画中走出的人间仙子。

于是三人俱是面红耳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掩面快跑离开。

我摇摇扇子，感觉身后有几股风吹过，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疑惑问蓝湛：“忘机，方才是有人过来吗？”

蓝忘机默然一瞬，摇摇头。

我放下心来，完全不知道蓝湛为此抄了百遍家规。

*

少年人们喜爱美色，时常把握不住分寸，但是蓝启仁蓝曦臣都知道他们的年纪，连情爱都一知半解，故而错非太过，只口头警告。

唯有一次，有几个女弟子试图把蓝夫人的容貌绘成画像。

这个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那个说“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最后为了画什么样的蓝夫人大吵一架，接着有一个弟子提议都画下来。

然后不知怎么回事，蓝启仁发现众弟子突然对书画课热情异常，更是走哪都带着笔墨和画卷。

还是泽芜君观察好几日才知道这件事的缘由。

虽然很快就严厉呵止，可还是有几幅画像流落到外，看过画的人皆是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弄得一幅画像居然价值千金，一时之间不只是仙门百家，连民间都听闻了蓝夫人的美名。

画像是用清水堂蝉翼纸所绘，此事过后，蝉翼纸供不应求，屡次涨价，时人称为“美人图，千两金”。

最后，所有弟子都被罚倒立抄家规，结果还被引为趣事美谈，让蓝启仁气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