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暮影 18

香山别墅里的日子虽冷清了一点，不过珍颐在这里待的挺开心的。每天陪着爸爸用饭，金铨看报纸的时候她就自己带着人出去玩，去山里写生，金铨空闲的时候便指导她学习。

这段日子算是十几年来珍颐同父亲见面最频繁的一段时间，她一向是很崇拜父亲的，自然很享受同父亲相处的时光。

好梦易逝，不过消息是好消息，没多久金铨就官复原职，珍颐也就跟随父亲又住回城里。

每天上午法文老师来家里两三个小时，下午要不就是自己画画儿，要不就是跟姐姐们嫂子们出去逛街看电影。

还跟着玉芬嫂子去听了几场戏，听的她是昏昏欲睡，不晓得玉芬还有三哥怎么会那样喜欢这些东西，她们夫妻两个爱好一致，想来是有许多话要说。

素秋眼见自家小姐又对着那副画了许久的画开始涂抹，这画上的场景像是前些日子她陪着小姐去东苑的时候，雨幕里，一切场景都是灰色的，只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背影是亮色。她不懂画，看不出来画的好坏，却知道自家小姐对这副画很上心，因为画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比从前任何一幅画时间都更久。

“小姐，天黑了，咱回吧。”素秋看了看天色，担心再晚一些怕是不安全，今个儿出来府里没有空车，她们是坐黄包车出来的。

桌上摆着的果子糖水珍颐几乎没怎么用，大半个下午都趴在栏杆上往下看。这些日子她总来这里，也没再瞧见上次那个惊鸿一瞥。

这会儿确实也不早了，珍颐叫来人结账，照例给了打赏，又叫了两辆黄包车来。

路过戏院的时候，她忽然瞧见个熟悉的人影，哪怕天黑了她也绝不会认错。

“听一下。”

“七哥，七哥。”

珍颐坐在车上叫燕西，她瞧见燕西身边还跟了几个人，她也没见过，这几人衣着打扮朴素，瞧着并不像金燕西平日里来往的朋友，一位中年妇人，一位四五十岁的先生，还有一位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年轻姑娘，倒是长的清丽脱俗，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燕西正招呼着冷清秋同她的家人们一块儿进戏院，就听见有人叫他，他转头一看，路边儿那黄包车上坐的不正是他那在家苦读的八妹吗？

他左右看看，侧过身去对冷家人道：“您几位先进去？我这边有事情要先过去一下。”

冷家人自是不会先行，表示请他先去忙，他们就在这儿等等。

“七少爷好。”见前头的车停了，素秋也赶紧叫停，下了车刚走到珍颐那儿，就见燕西过来，连忙问好。

燕西点点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边儿，也不叫人陪着你。”

“我这正要家去，倒是七哥你，我可都瞧见了，小心秀珠姐姐生你的气！”珍颐笑眯眯道，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的小狐狸，因着她实在漂亮，燕西不觉得她可恶反而觉着灵动可爱。

“小鬼头！”燕西伸手瞧了瞧珍颐脑门儿。

“小姑娘家家的，懂的倒还不少，竟说起兄长的闲话来，没规矩。”又接着道：“她有什么好生气的，整日里就你们一个个的瞎起哄，我看我才是该要生气。”

“七哥你欺负人！”珍颐瘪瘪嘴，不轻不重在燕西胳膊上锤了两下，她道：“别以为人家小就觉得人家傻乎乎，秀珠姐姐可不是任人哄骗的，哼，不理你了，我回家去。”

看着黄包车跑远，燕西这才走回戏院。

“您实在是太客气了，设若您有事要忙，尽管忙您的事情，很是不必顾及我们。”清秋舅舅见燕西回来忙道。

“你们是我请来看戏的，我怎么好把客人丢到一边。”燕西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怎么能去当言而无信之人。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事情，方才是我家的八妹妹路过瞧见我了。”

听到这儿，清秋不知怎么的，松了一口气，脸上微不可查的挂上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