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然竣啊。噢。
眼仁盯住姒滟没动,从耳部划到面颊,定在眼睛上,深刻地看住,再含混地闷了两声回应,悬浮的手掌落回桌面,一贯没追问。视线也切割回收,他把那只空杯子递到她手里,但也没收手。
崔然竣站起来干嘛,专门倒水?
四目相对太考验定力,姒滟将视线游移,飘忽着落在他的眉心,乍看也像对视。
姒滟嗯,给你倒水。
她直起身,略抬起手去握水杯,修剪圆润的指甲敲了敲他的手背,示意着。
姒滟总不能渴着。
姜雾起身舀了碗冬阴功,捧着碗掩着半目,将红汤饮如慢舐。
姜雾那我拿一杯喽。
至柠檬水转至面前,姜雾方醒神,捞来一杯,仰后着朝左侧探出头,往不知名的柠檬水担当张合手掌。
姜雾多谢啦!
不熟,都瞧着眼熟,也都名字不熟。她伸指轻戳右侧的女生,唇上染片橙红的须。
姜雾这汤挺好喝,你要一碗吗?
陈姝没入单独的世界,在热闹中无动于衷,并未提出任何忌口。一句谢谢在嘴边转了一圈,在新的声潮中消失,于是拿起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最后目光在众菜品上梭巡一圈,拣中最心仪的菜包鱼,等它被转到这边。
温顺的垂眼动作盖不住锋利形廓。和一百次里的九十九次一样,她好像又变回那个只会在饭局里低头扒饭的小孩。
她在对准筷子。拿筷姿势非常规,用的是握笔姿势。被戳中时她抬头,下意识地轻轻喔一声作为回应。各色的脸孔开始在颅内闪回,挑挑拣拣,都是不相干的混淆项。与之对视,礼节性地讲。
陈姝谢谢。我不喜欢喝汤。
她很直白、没有体面的克制,面色平静,显出份礼貌与冒犯之间的怪异。
陈姝——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很快调转话题,她只是叙述。如果非要辩明,从嘴角微乎其乎的上扬态势来说,心情不差、没有恶意。
一个人随口言行便能将性格毕露,无论是自己还是眼前人,都能以此定论。
姜雾没事,其实我只是想找话题跟你搭话啦。
从包中翻来纸揩去嘴角,又多出一张放在右侧人盘下,姜雾乐于同‘坦诚’的人交流,要更易熟稔、更易觉情绪,而她也是这般,承认的直率。
餐桌上同人交谈时也该驻筷,她撑着腮向着人偏头。
姜雾我叫姜雾。
于是那微敛的睑下目光便平直地过来,她眸光很亮,扫过来时又纯又悦,于是就只有面前人站在她眼里了。
姜雾当年我们应该不认识,不过没事,现在就是认识的时候嘛——你叫什么?
陈姝我认识的人很少。
可能人的脸目和性格都会被时间绦选得变样,但她已经把自己活回幼稚的样子。神态、衣装乃至行为举止,她都自以为出离,不属于这里。
陈姝我叫陈姝。
她与对方交换名字,目光跟着转盘跑。
陈姝我喜欢吃菜包鱼。
漫无边际地。
于是姜雾伸指定下转桌,按下思绪里倒带闪烁的暂停键,接受了青春期的篇章并未与人交织的事实。
姜雾你好啊,陈姝。
声音脆亮,轻松得仿佛两人认识多年,而这只是一个平常的饭局,最多一鱼之缘。
姜雾说实话,桌上我有九成的人都不认识。
视线没有落点地飘移,她的腮帮鼓鼓熄熄,问人像是问己。
姜雾你觉得,大家应该一起做个自我介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