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童年 02

顾衡察觉到儿子的变化，不动声色地拿了几部外国经典文学给顾一野看，有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以及雨果的《悲惨世界》，还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希望儿子通过观看小说主人公的悲惨人生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品质，从而懂得该如何应对生活中的苦难和成长过程中的困扰。毕竟他自己也从这些名著身上汲取过精神力量。

顾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顾一野说起他的妈妈。

“你的妈妈其实是被自己打倒的，人如果足够坚强，即便身处逆境也很难被人打倒，但人一旦软弱，就会首先放弃自己，一点都不抵抗就缴械投降了，甚至不愿意为了爱的人坚持下去。顾一野，你要记住，以后遇到任何无法解决的困难，一定不要泄气，无论如何都要咬牙坚持下去，要相信时间能解决大部分问题。时过境迁，你的敌人和你的困境甚至会自动消失。如果你的妈妈明白这个道理她就不会那么傻了。”

关于母亲，顾一野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顾衡把家里的照片都藏起来了，连他自己都很少看那些照片。

顾一野其实能感觉到爸爸对妈妈可怜亦可恨的怨气，这种怨气包含着深深的痛惜。对于爸爸来说，有关妈妈的回忆就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会导致心灵的剧痛而使人不敢轻易揭开，所以他有意让顾一野忽略他曾经有妈妈但后来失去了的事实。

爸爸对很多安慰他的人说过：“事情过去了，过去就是过去了，已经形成的结果谁也没办法改变，是人的原因，更是时代的原因，时代的原因是没办法追究责任，甚至无法责定对错的。”

这些话里的意思顾一野在很小的时候就理解了，他是个早慧的孩子。

顾一野知道妈妈的照片藏在书橱下边的柜子里，他曾经撬开锁扣偷偷看过那些照片，可每次看完就忘记了，他其实有点害怕记得妈妈的模样，因为他很知道一旦陷入对母爱的渴望他会变得软弱。

他模模糊糊地觉得，爱是一种会导致软弱的情绪，必须摒除。

顾一野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抽条长个了，他比所有同龄人都长得高，腿又细又长，像匹小马驹似的喜欢呼朋引伴四处蹦跶。但因为人长得秀气的缘故，顾一野经常无端被几个同龄的男孩子找麻烦。

为此顾衡专门找他谈过话。

“顾一野。”

“到！”

“爸爸希望你无论在生活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首先把自己想象成一块需要千锤百炼的好钢，本身就要经历无数斗争和锤炼才能成才，这是你的命运，没什么可抱怨的。你记住，永远不要妄自菲薄，永远不要顾影自怜，你有了钢铁的意志和机灵的大脑，就能藐视一切来犯之敌。”

“是！”

“顾一野，那些小子再叫你野孩子你该怎么办？”

“爸爸你放心，现在没人叫我野孩子了。咱们院里和我不对付的主要有三个，一个是11楼的大个马，他现在跟那帮大孩子一起混，天天在外边茬架，和我遇不到几回。再说他这人心黑手狠，袖子里常带着刀，都说动刀剑者必死于刀剑，和这种好勇斗狠的混人作对并不明智，我躲着点就行。第二个是15楼的陆胖墩，我约他比赛打弹弓，输家认赢家当老大，我次次赢他，他现在对我可服气了。第三个嘛是个女的，我就更不用和她计较了，以后她长大懂事了自己也会羞愧。其他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和我玩得挺好，特别是我们班上那些，还经常求我给他们抄作业呢。”

顾衡欣赏地点头赞道：“你这叫做分而治之各个击破，有勇有谋进退有度。还懂得收买人心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做得不错！对于那些动不动就动刀子的愣头青，躲远一点是对的。但你要多多吃饭加强锻炼，爸爸希望你到了不得不打一架的时候，不吃亏或者少吃亏，看着情况不对要会跑，别傻傻站着充江湖老大，那太傻了。”

“ 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