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怎么办……”

后知后觉自己杀了人，有人这才慌张起来。帝俊也有些意外，不过虽然他自己算计着杀了自己的九个儿子，可是他却也对后羿没什么好感。死了也就死了，对他来说还没有身上这件袍子沾了他的血这件事来的重要。

“什么怎么办。”领头的人倒是镇定。“后羿为我们射日有功，我们应该好生侍奉才对。快去采些解释的藤蔓，编成软椅，抬着后羿回去。再召集族人建一座高塔，让我们的英雄能生活在里面、保佑人族。”

帝俊挑眉。

这话倒是说的漂亮，人族果然聪明，说是狡诈无情也不为过。若非此人太过弱小、又只有些小聪明，凭他的狠毒与应变的本事，帝俊也许会想招揽他也说不定。

后羿被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又被拖到软椅上，由众人抬着回了族地。帝俊也抹去了自己留下的痕迹，转眼化作一道金光、追向小金乌的方向。

小金乌乃是天生的神仙，原形是携天火而生的金乌，本就擅长飞行不说、如今亲眼目睹九个兄长死在自己面前，更是又惊又怒、吓破了胆，飞的就更快了，连帝俊去追他都有些吃力。更何况虽然父克子，但是无故杀子也是有损功德的，帝俊刚受了反噬，胸口正是闷痛，追起来也越发困难。

不过帝俊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妖帝，修为高深经验丰富，又对自己狠的下心，想追小金乌倒也不是做不到。

他追上了小儿子，把手一挥、就将小金乌收入袖中，找了个气息纯净、没有其他神仙的气息之处，突然把化作黑羽金翎的本体的小金乌抓在手中，用力一攥。小金乌的骨头顿时碎裂，丹腑也被抓的破碎，橙色血液不住的往下流，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失了气息。

最后一个儿子也被他亲手杀死，帝俊面色顿时一白、金色血液喷吐而出，几乎要从云头之上摔落。他强撑住身体，把小金乌扔了下去，慢慢架云飞走了。

羲和不是一个耽于感情的女仙。

她比很多人都舍得下，嘴上再可惜也不耽误她抛弃掉会拦住她的路的存在、又或者是牺牲自己身边的人。说她表里不一也好、惺惺作态也罢，羲和是会一边流泪一边杀了自己身边人的那种人。

但是她的态度也不完全是演出来的。羲和的确很重视感情，只不过一切都没有她自己重要罢了。但是这一点也不算特殊，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十大金乌是羲和的孩子，尽管羲和与帝俊关系紧张，但是他们的确有过一段愉快的时光，而十大金乌对羲和的意义又格外不同。在他们刚破壳而出、化为人形时，羲和就在他们的身上烙印了咒符，能让羲和感知到他们的位置和状况，这也是初为人母的羲和一片慈爱之心。

此刻，这道让母子同心的咒符烙印却好像是用烧红的铁来施加在羲和身上的炮烙之刑。

十个儿子的愤怒、恐惧，潮水一般传来，让羲和失手摔了手中的杯盏。寒暑不侵的神仙之体一阵冰寒，冷的羲和不由得颤抖起来，她的嘴唇张张合合、喉间溢出一点尖利的声音。

“不……”

羲和什么都做不了，华丽宫装铺展开、像是一只华丽的蝶，只是这只蝶已经折翼。金簪银钩坠落一地，乌黑鬓发也被勾的乱了起来。璇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同样单膝跪在羲和身边、伸手想扶起羲和，却反被羲和握住了手。

她的力气很大，大到让璇玑都有些疼。只是璇玑并没有抽出手，只是安静的陪着她。

羲和只是失态了一瞬间，然后立刻振作了起来。

“我要去找他们。”昔日持枪可挑破云霄的太阳星主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慌张，就要掐诀用纵地易空之术去十大金乌所在之处。只是她刚调动了法力，一阵反噬却袭了过来、直接打乱了羲和法力的循环。被反震到经脉的羲和嘴角流出一道血痕，只觉得身上好似一寸寸被碾碎了一样的疼。现在羲和连站立都难，就更别说去保护自己的儿子了。

更让她绝望的是，羲和能感受到，自己的十个儿子已经失去了生机。

一个又一个，烙印渐渐失去存在感，最后归于空白。

她的儿子都死了。

是后羿吗？区区一个人类，怎么能——怎么会杀了她的儿子，杀了太阳。

人族没有这个能力，妖族没有这个必要。投靠她的不会，投靠帝俊的不敢，而两不相帮的又没必要。还会是谁?

被羲和派去捉拿嫦娥的仙官无功而返，见殿中气氛不对、他越发小心翼翼，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触了霉头。

他心里也觉得倒霉。天后让他们去捉拿嫦娥，一个没什么修为的女仙而已，完全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偏偏天帝却派兵阻拦。他们只是一些普通仙侍，哪里能与天兵对峙，而且现在帝后关系紧张，仙官也没有动手的底气，他只是奉命而为，又不是站队。所以，他也只是做做样子，然后便回来回禀羲和了。

“你先下去吧。”

羲和到没有为难他。他们的心思羲和看得清楚，可是她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在外人面前维持住了天后威仪，仙官出去之后，宫殿里面陷入一片死寂。

“璇玑，阿玉。我的儿子死了。”羲和的声音轻轻的、缓缓的，不带一点烟火气，好像她完全不在意一样。璇玑却完全不敢掉以轻心，她蹙着眉，用法力梳理这羲和身上的伤，却被羲和拦住。“除了他，再没人能轻易做到这一点，也没必要非杀死我的儿子。”

“他非要杀死我的儿子不可，不愧是天帝，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璇玑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帝俊竟然……不只是她，连那边通过玉鼎正关注着这里的三清也惊讶不已。无论什么时候，父亲把自己的儿子尽数杀光都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

“帝俊——帝俊！”羲和再没有一点万物之母的端庄仪态，她把能见到的一切东西都打砸了个干净，喊着帝俊的声音凄厉道几乎要呕出血来。现在她不是天后，不是太阳星主，只是一个失去了全部的母亲和野心家。她的后嗣，她重要的筹码，都输了个干净。羲和剧烈的喘息，撕扯着自己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属性热烈的法力迸溅扩张，几乎要把整个大殿掀翻。

羲和被刺激到癫狂。

母亲的天性在羲和身上得到了体现，她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悲愤不已。只是璇玑却没有被这份母爱所打动，她在心里品评这羲和的表现，只觉得这一切都荒诞极了。

羲和不应该是这样的。

按照羲和的说法，帝俊可能是杀死十大金乌的凶手。可是这也不正常。

帝俊固然与羲和决裂，但是事情远远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十大金乌毕竟是帝俊的儿子，原身随了帝俊，他们不但是天庭太子，也是妖族少主，就算十大金乌现在在帮自己的母亲做事，他们也只是给帝俊找找麻烦罢了，甚至这次都不是针对帝俊，帝俊又怎么会突然发难。

杀死十大金乌，对帝俊没有一点好处，却会让其他人忌惮帝俊、让羲和越发愤怒。

至于羲和，她生下十大金乌到现在也不过百余年。

十大金乌天生仙胎，羲和用自己的血气法力孕育他们，时机一到、金光自羲和腹中浮现，化作十个光团，光芒散尽之后，便是十个金乌的蛋。蛋壳破碎的一瞬间，湿漉漉的金乌幼崽变成婴孩，然后这几个孩子见风即长、快速长成青年模样，而且生而知之，甚至不用羲和烦心教养。所以，比起十大金乌，其实羲和与常曦的感情更深。

连常曦的死都只是让羲和有了几分不知真假的伤感罢了，而且她更多的还是为了表演给别人看，如今正是关键时刻，羲和又怎么会为了十个儿子疯成这样，她又不是不能再有孩子了。而且羲和寿命漫长，现在完全不是需要考虑继承人的时候。如果排除了这些利益因素，只谈感情，那就更不应该了。

“阿姐。”璇玑敛去眼中神色，恍若完全没听见脑中的声音一般。“我去帮您看看吧。”

“你现在这样是在不适合亲自前去，万一……我怕我没办法同时护住你们。”璇玑的裙摆蜿蜒出漂亮的弧度，顺滑黑发的发尾垂落在地面上，像一条安静的河流。清浅的香气安抚了羲和的神经，她循声看向璇玑的脸，容色艳丽却气质单纯的女仙神色认真。“我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拜托你了。”羲和眼中含泪，握住璇玑的手、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阿玉。拜托你，把他们带回来。”

璇玑的心里又升起了一点疑窦。

她原本以为羲和只是受到了什么影响，现在看来却并不只是这样。她很执着十大金乌，但是并不是在乎他们的性命，而是……而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秘密。

羲和叮嘱了几句，然后又告知了璇玑自己感应到的位置，璇玑便运功纵地、略风穿空，转眼间来到了血气还未散去的山崖上。

这山崖上是一片暗红血迹，璇玑能隐隐感觉到里面的灵力，但是却是极淡，血液的主人要么是个混血、要么资质极差。还有一些沾了血的石块被埋在土下，埋的不如何深，至少对璇玑来说如此，血腥味简直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她并未在意这些，而是脚尖一点、飞了起来。用了一个指路的小法术，璇玑看到了一只胸口有一处血洞的金乌。她用法力浮起这只金乌，继续向前，又陆陆续续的看到了一点橙色血液。

再往前，湿润的水汽突兀出现，人间被十日齐出晒的一片焦土，这里怎么可能还有湖泊未干。璇玑手中捏着一道法诀，小心点向前，却是看到了一片如海一样的大湖。这湖面上浮动着的，可不就是九只化为原形的金乌。

看看这里先提前预警一下，因为写的是玉鼎杨戬，所以后面不确定有没有敖寸心出场，出现了也不会和杨戬有关系，寸心独美。有很多剧中内容都会被蝴蝶掉，杨戬貌似传说里面是不确定有没有兄弟姐妹的，我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也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查，我这里采用的是杨戬是独子的设定，会有杨婵，但是杨婵不是杨戬的妹妹。沉香应该会有，但是剧情会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