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识遇

一声近过一声的马蹄声响起，即便坐在轿子里的刘尘也听到了还有那不可忽视的震感，轿外想必已经乱了，坐着的刘尘却是一点都没有显出慌乱。

"里面的人，下来"粗犷的声音朝着刘尘。

半晌，轿中也没有任何反应，以为是里面女子害怕不敢，声音的来源已经到了刘尘耳边。

"...主子，男的"似是错愕，没有男主人的喜事已经够离谱了，里面的新娘是男子，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怎么了，不能是男子吗"刘尘随口插了一句，很平淡，好像是平常的交谈，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处境，或者说早有预料，亦或者根本不在意生死！

"你就不怕吗？"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光听声音，大概就能想到是一位如玉公子了。

"怕什么，怕死吗？如果真能叫我一死了之，那么我该谢谢你们，横竖活着也不会好过。"轿子往栖花苑开，成为男/妓，是生不如死的。

"是吗？"言语中似有戏谑。

"川伍，带他回府。"

"先生都不问问我的意愿吗？"

*

再次醒来已经不在轿中了，似乎不是含着浓重风尘的栖花苑。周遭的陈设很简单，一方茶几，和身下的软榻，刘尘这样打量一番，没察觉到危险，便准备离去。

"那小孩也是厉害，都不知道害怕，主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他，到底是无辜的，半路截了婚车，估计要怨恨您了"

应该是那叫川伍的大汉说的，刘尘也跟着好奇，趴在窗前细细听着。

"不知"是那温润男子说的。

"那就那样养着？婚车走的路，可没几户人家，想来也只能是往那栖春苑走的，还那么小，估计是叫家人给卖了。"

"主子，我可跟您说，栖春苑的男/妓是出了名的驯服，去过的客人也传出妓/子身上伤痕累累，叫一个小孩去，怕是不死也残，留着洒扫也好，总归比上去那里。"

"知道了，先去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刘尘就装模做样的躺在床上，门吱呀一声打开，眯着眼的刘尘看到两人走近，一袭白衣飘飘和旁边邋里邋遢的汉子形成了对比。

"怎么还睡着，那一掌的效果这么好吗，以前还从没超过六个时辰。"

"坐起来，装也没用。"

被人识破，刘尘也只好讪讪坐了起来。

"有什么想法，说说吧，刚刚在外面你也听到了。"男子脸上情绪不显分毫，用后来刘尘的话说，像面瘫。

"杀了我吧，如果不行也不要把我送进栖春苑，我听你们处置，我会很多。"声音终于不似先前轿上的冷淡，说到最后甚至有了隐隐啜泣。

"宁愿死也不愿意去吗？"此时大汉已经退到一边，听着自家主子说话。

"答应我的要求，我就说。"刘尘与眼前的人并不相熟，寄希望与他人时总要一些筹码。半晌，男子也没有回答，小孩子终究只是小孩子，说了原因。

"我今年八岁，母亲用十两银子将我卖给了栖春苑，栖春苑眼光很高，却一眼就看上了我，十两是高价，母亲很容易就答应了，后来弟弟出生，父亲又出了事故，家里入不敷出，就提前将我卖了，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在路上听说了。"说出话的时候，眼里是满是悲凉。

"就因为这个？"只是这样，就能支撑一个人求死的话，实在难以叫人相信。

"您先答应我，先生。"

"你知道先生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只是村里的小孩常说，说起先生时眼里是崇敬，应该是德高望重的吧。"

"我答应你。"

"父母从小不喜欢我，却还是养着我，他们不说，我却知道，我出生时村里着了旱灾，路过道士说，是煞星转世，除之方能得救，他们是极迷信的人，差点死掉的时候被村里人劝了下来，之后每每家里出事，就是我的原因。如果能活下来，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也算是为求他们原谅而赎罪了。"

"给我一个留下你的理由，不惧死亡，难以忍受就如此想甚至去做，这样的人，留下还要常备棺木，不值得。"

"我会很多的，洗衣做饭都会，如果能留下我，我也不会常常想着死亡。"

"府里不缺杂役，倒是我身边缺个书童，伺候笔墨，若是不愿，川伍，你与他说"男子说着便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小朋友，不留在这里，单单你说的那句栖春苑吃人不吐骨头，也会抓住你，后果不言而喻，不过府里会给你留下一些钱财，是被他们夺走还是你有保命的法子，生死有命，留在这里，府里自会庇佑。"像是拿着糖诱惑拐卖般引导，刘尘不出所料的心动了，应了下来。

"给你三日学习，求教也好自己琢磨也罢，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刘尘大概明白了，这三日不会有人拘束他，他要做的是熟悉这里，并且了解这里的禁忌，三日时间知道这些，普通人来说都会有剩余的时间，对于刘尘，两日足以，除非，他们还想让刘尘知道些什么。当然，直到后来偶然提起，刘尘才知道，他想多了。

*

"主子，您的书房平日可不许常人进出，主子有意培养这个孩子？"

"他很聪明，不管是轿子里的平静还是刚刚言语里的逻辑，事件里的悲凉还是绝境时候的无所谓，就都透着一个信息，他想死，笃定了我们不会把他怎么样，他在试探 用命试探。"

"主子，我没听懂。"川伍一边挠头。

"我在他床头放了一瓶药。"村里常见杀虫的，杀个人不成问题，刘尘在农村长大，不可能不知道，瓶子只挪了位置。

"好了，如果他做的好，我自然给他一条前程似锦的官路，做不好，养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主子想把他送入宫当眼线？"说罢，川伍只觉一道视线扫过，讪讪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