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祝安宁终于顶着何浩楠的视线回到了家，舅妈早已准备好了饭菜放在桌子上，是她爱吃的排骨炖土豆。她坐下边吃边回忆起刚刚的失态，心下暗暗发誓下次在张意安面前一定要表现得自然一点。

告别后的何浩楠在原地站了许久，抬头看着祝安宁进去的那栋楼一层一层亮起感应灯，他才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何浩楠张叔叔，我在城西的南燕都小区，来接我一下吧。

他回到了位于城东的洋房区，这是他那个不负责的爸给他在晨光市买下的房子，好像就在跟他说：“永远都别回去烦他。”

他把自己毫无控制力地扔在床上，头被震地晕了一下也不去管。何浩楠看向被自己随意一扔的校服，又站起身来去捡，蓝色的长尾夹还被夹在校服破口上。

他拿下长尾夹，又重新躺了下去，将它捏在手指间端详。

何浩楠笨蛋。

他嘴角轻轻扬起来，想起那个女孩。

何浩楠说什么信什么。

他只是想送她回家而已。

貌似是今天心情不错，何浩楠睡得很好，罕见地没有再做那个梦，一觉到了天亮。

第二天的学校里，李言言见着祝安宁，赶紧凑上来。李言言宁宁，你昨天晚上没事吧，咱们两个被挤散了，我后来怎么样都找不到你了。

祝安宁收拾书包的动作一顿，想起昨晚来。祝安宁没事，何浩楠带我从后门走了。

李言言何浩楠？

李言言想了想，好像是想起来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李言言宁宁，你可离他远点！他可是把人一只眼睛都打瞎掉的人！

祝安宁皱起眉来，认真地看着李言言，帮何浩楠说话。祝安宁这毕竟是听说，谁都没见过他打架时候的样子啊，咱们还是不要人云亦云了。

李言言被说的理亏，但是还是不甘心。李言言苍蝇不叮无缝蛋，万一是真的呢，你还是小心点吧。

祝安宁还要说点什么，语文课代表进来打断她的对话，站在讲台上。同学这节课上合堂，搬着板凳和课本去八班，赶紧的哈。

八班。

何浩楠和张意安的班级。

六班八班作为文科重点班，是同一个语文老师在教，如果老师要讲新课，必然会合堂。祝安宁以前去八班从来不敢离张意安很近，不是坐在第一排就是坐在最后一排，她估计这次也一样。

她像个兔子一样先一步抱着板凳去抢一个合适的位置，结果刚进去就被一声开朗地声音叫住何浩楠祝安宁，来这儿！

她顺着声音看去，是何浩楠。而他旁边靠窗的位置便是坐着张意安。

祝安宁见张意安并没有抬头看她，反倒是大胆了些，在何浩楠的身边放下板凳坐下了。

何浩楠你眼睛都快长他身上了。

旁边何浩楠默默地贴近她的耳朵，悄声说。

祝安宁被他的鼻息痒地缩了一下脖子，警告他。祝安宁哪有，你小声点。

这次她一定表现的很自然。

上课了十分钟，祝安宁的视线都没有往左边看去，直到旁边均匀的呼吸声贴近，她才向左边看去。江序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将头探过来，看着她的笔记，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何浩楠瞥她一眼，理直气壮。何浩楠我没跟上，看看你记的。

离得如此近，祝安宁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的绒毛和双眼皮的褶皱。少年的鼻息弱弱地呼在她的手背上，所到之处的凉气引起一小片鸡皮疙瘩。好闻的洗发水香气钻进她的鼻子，充斥她的整个脑海。

她悄悄推了他一下，有些气急地将书放在他的桌子上。祝安宁你先看！

她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黑板，胸腔左边的心脏却一直猛烈地跳个不停。她深呼吸了一下，仿佛是要将脑海里的味道替换出去。

下课了，祝安宁正要搬着板凳走，何浩楠突然拽了一下她的马尾辫

祝安宁刚要回头骂他幼稚，却见他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何浩楠晚上放学一起吧。

祝安宁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凭什么？”

江序一下子被问住，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漫不经心地收拾了一下课桌，沉默之后开口。

何浩楠保护你。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祝安宁脸上，反倒是左看看右看看，飘忽不定。何浩楠好了你走吧，下节课快要开始了。

说罢，像逃一样离开了教室。

夏天的天黑的很晚，直到晚上七点了才堪堪天黑，所以六点下课的晚饭时间总是有很多男生在打篮球。

祝安宁不爱吃学校里的饭，所以她晚饭时间一般都是去学校里面散步。

她就那么走着走着，一只小黑猫过来蹭她的裤脚，她低头看去，浅浅笑起来。祝安宁猫学长，我这次没有火腿肠了。

学校里有许多流浪猫，总是趁着学生下课时间来蹭吃蹭喝，靠卖萌来填饱肚子。祝安宁看着这只可怜到喵喵叫的小黑猫眨巴着青绿色的眼睛，终究是不忍心离开。

祝安宁好吧，我去买火腿肠，你在这里等我。

实验中学的小卖部开在学校里的家属院里，很小很破，但是五脏俱全。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火腿肠，随手抓了两根，又拿了几根旁边的棒棒糖，找老板去付钱。

祝安宁刚把钱给了老板，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期间断断续续听到“打起来”、“八班何浩楠”这几个字眼。

她来不及再多听下去，转身便出了小卖部，朝着人群跑过去。

人群簇拥着，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理不清楚到底是谁拉着谁，谁又在打谁。

她冲进人群，即使到后来冷静下来，祝安宁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冲动。人群中央，何浩楠正骑在一个人身上，他脸上带着无法遮掩的极重的戾气，狠狠地将拳头挥舞到身下那人的脸颊上，像是失去了理智。

没有人拉住他，好像都在看热闹，好像都在期待着。

身下那人开始求饶，但是一个字都没有钻进江序的耳朵里。

祝安宁何浩楠！停下来！别打了！

祝安宁几乎要把嗓子喊破，双手用力将他拉开。

渐渐地，何浩楠眼睛里的情绪平复下来，他抬头看向眉目间充满了担心的祝安宁，胸膛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着，随后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站起身来向她低下头。何浩楠吓到你了。

祝安宁没有。

祝安宁摇摇头，拉住他的手，将他带离了人群中央。没有了热闹，人群渐渐散去，被打的那人也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祝安宁拉着何浩楠的手，七拐八拐地走到食堂后面的一个小木屋里，里面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杂物，最里面却用几个木棍和一个塑料布支起了一个小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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