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只珠母,在大海生活了几千年。珠母张开了蚌壳,将孕育了上千年的珍珠暴露出来。
珍珠圆润而饱满,散发着荧白的光。
它的声音充满了崇敬的意味:“足足有六年没听到鲛族的歌声了。”
白六不客气地取走珍珠,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它,我先离开一下。”
一直环着青年脚踝的鲛尾松开,白六一下于窜入了远处。
“孩子,你是人类吧。”珠母的声音慈祥而宁静,却说了一句令牧四诚疑惑的话:“如果可以,远离那只鲛。”
迎着牧四诚不解的目光:“你知道鲛想成年就要进行成人礼吗?在那之后他们才会拥有变成人的能力,成为鲛人。”
“只有变成鲛人,他们才能和人交流,有更强大的力量,甚至足以媲美人鱼。人鱼生来就有皇室血统,但鲛没有,只有变成鲛人,才有那一线机会可以成龙。”
“可是他刚刚说话了。”牧四诚想起白六刚刚的声音。
珠母顿了一下:“孩子,他是黑尾鲛,是鲛族的王。在成年之前,他都能有这种能力,意味着他有很大可能成为龙。”
无论牧四诚怎么不想承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是一只幼鲛。
徙于东,只是为了行成人礼。
“成人礼是什么?”
珠母沉默:“我不能说,但那对你有害无利。”
“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珠母答:“在你六岁的时候,那场灾难是我孵化时无意造成的。当初—-—”
它止住了话头。因为白六回来了。
黑尾鲛明显暴躁了许多,鲛尾一卷,缠住了青年的腰。
“我来这里是为了行成人礼。”白六的话割断了吊着牧四诚的最后一根绳索。
“是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白六很烦躁,明天正午,是成人礼的最后期限,而他下不去手。
他摇摇头:“你帮不上忙的。”他们之前再也没有交流,直到鲛牙齿中避水液功能消退,白六才提起牧四诚上了岸。
彼时已是星河浩瀚,圆月如轮。
牧四诚揣着重重心事回了木屋,白六则又沉入了海中。
牧四诚闭上双眼,随即感觉灵魂离体般飘出了木屋。
“孩子,去找你的真相吧。”是珠母的声音。
牧四诚稍做犹豫,还是入了海-—灵魂是没有实体的,在任何地方都来去自如。
一点荧光指引着他找到了白六。此时与他在一起的是一位鲛人。
她指间已没有了蹼,鲛尾更像人类双腿闭合时的形状。
“王,您的成人礼还没有完成吗?大家都在等您回去。”她毕恭毕敬道。
“是您的人类太不好抓了吗?我可以帮您-—”
话未说完就被白六打断:“我自己可以解决。”
鲛人并未因此放心离去:“王,您的成人礼很重要的,整个鲛族只有您有望成龙,只要成了鲛人,您-—”
“我自有打算。”
鲛人好像知道的很多:“您可是二十年前就已经选定了他的。我们一族的成人礼目标,只能是第一眼见到的人类。他被您救下之后,一直在研究鲛人,后来您让我将那本《月丝》送入他手中,他如您所愿来到了东海。”
“整整六年,您封锁了这片海域,再没有鲛能在这里行成人礼了。”
“我知道您等成年等了二十年,也圈养了他二十年,您谋算至此,如果还不动手,您就功亏一篑了啊!”
白六只是回答:“我心中已有决断。他是我的人类,轮不到你多管。你回北海吧。”
她倔强地拒绝:“不,我要等到明日正午,只要您不下手,我就替您下手。虽然效果会打折扣,但总比成人礼失败要好。一但失败,您会消亡的。”
白六却仍旧是冷冰冰的语气:“不用,我让你回去你就回去,怎么,我的命令不管用了?”
她咬了咬牙,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不过是杀死一个人类,您为何如此优柔寡断?难不成,难不成您-—”
“住嘴!我会完成成人礼,否则就自弃王位,你若是再做纠缠,我不介意先拿你血祭!”
鲛人一颤,白六释放了威压,她不得不游走以求活命。
她离开了东海,却留下了牧四诚无法接受的真相。
多么可笑,从他六岁开始就被这只鲛算计,看似是他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却都在一只鲛的预料之内。
难怪他在想要放弃的时候捞上了《月丝》,难怪他苦守东海整整六年都没有看到一只鲛。
原来他以为的所见第一只鲛和六岁的“救命恩人”,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不过是鲛人眼中为了成人礼所做的准备。
他十四年来的努力原来全是徒劳,他人生存在的意义,竟然只是为一只鲛的成人礼献出生命。
牧四诚不甘心-—他怎能甘心!
可是,黑尾鲛太老谋深算了。
他早就布设了一盘棋,只为困住牧四诚,又怎么会让他逃脱?再见面的吻,鲛尾缠绞的“依赖”,装出的体贴乖顺……这些编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让牧四诚无处可逃。
牧四诚无可奈何地沦陷在漩涡之中,避无可避。